阿珩說:“你懷著身孕,那一趟火路,很可能要了你的命!”
王小姐說:“怕什么,從前那樣的荊棘路都一步步都過來,幾個火紅的石頭算什么!”
卻說自從馬婆子沒了,因牛大的夫人難產而亡且暫未續弦,眼下后院的女主子暫時就只有王小姐一位,鐵媽媽一個人忙不過來,許多事就得請示請示王小姐。
王小姐推脫著不敢拿主意,叫去問大爺。
大爺說,不妨王小姐先管一管。有了這個話音兒,王小姐才敢指點一二。她竟是個佛爺菩薩,恩寬下人,一個月來,許多人都念王小姐的好,都說她十分有主母的樣子。
王小姐的腳傷好了蠻多,一瘸一拐去找牛大“請罪”:
“這些日子我反思許多,想想之前是我孕期不適,一時間上了頭,攪得寨子無端起了風波。如今想來,我心里也不好受。”說著就哭。
牛大面無表情:“好好養胎去吧。”
王小姐見牛大心情不好,又說:“二爺又去和馬幫談生意沒回來,家下沒人主持。眼下我替二爺琢磨著家下的內務,許多事不懂,只得學著,才知道從前多傻!我也想著將功贖罪,若是大爺這邊有什么針織紡繡的活兒,我能干一點是一點。”
“還沒到那個份上。”牛大惜字如金,可以看出來他對王小姐其實不滿意。
王小姐止住了眼淚,扶著腰站起來:“我知道我是外姓,是個禍事精,但求不要傷了大爺和二爺的情分。二爺對大爺真是一腔赤誠,今年二爺說要好好為大爺添置些年貨呢。”
提起卓瑯,牛大似乎才軟和些:“女人家,管好家里就是。你放心,我心里有數。”
阿珩看不懂王小姐的思路。但她隱約看出,王小姐是十分享受寨子里的權利,并非之前見她時那樣孤高不世。
王小姐大約看出阿珩的念頭,說:“你哪知道,只有掌握了一定的權利,才會有空間。若我不能爭取到權利,只怕我們連西院的門都出不去!”
說得也有道理。
自打王小姐代管了寨子的部分內務,阿珩確實自由了些。時不時地,她尚還能四處走一走,摸索摸索著寨子的動線,或者和其他的女人說說笑話兒打探打探消息。
其中鐵媽媽算是本最厚的書,她是伺候寨主夫人的,可謂見證了寨子的發展。
鐵媽媽不是個很會說話的人,可她的兒子小林年方八歲,是個話癆,很愿意和阿珩一起玩兒。
小林說起卓瑯:“二爺才來時,還是個新兵蛋子,臉白得和雞蛋似的。他來投靠寨主,殺了三個人頭去納投名狀,寨主才勉強同意他入伙。要是我,我能殺五個!”
小林說王小姐:“二爺來了半年多,王小姐也來了,聽說是她父親為了討好老寨主送來當妾的。沒曾想王小姐鬧大了,這事就沒成。恰是這一年,二爺劫殺了一個富商,奪取了一大批寶物,老寨主一高興,就提拔了他。”
小林說牛大:“大爺原本是送出去讀書的,大約想著是當官的路子。誰知道讀書把他讀得優柔寡斷,遠不如牛二爺殺伐果決。終究牛二爺是吃了卓瑯的虧,被他以謀反的罪名弄死了。”
小林說馬氏:“那是個蠢貨,一心只往犄角旮旯里頭鉆著撿銀子,虧了寨主夫人把自己家當都交給她去保管,也不知她花到哪里去了。”
“寨主夫人?”阿珩問,“寨主夫人是個什么樣的人呢?”
小林說:“寨主夫人是老寨主搶來的,聽說來時比王小姐還秀氣。雖然給寨主生了幾個孩子,到底她也沒過上好日子——聽說,她從沒笑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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