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并沒有,至少那時并沒有。”阿玨坐在蒲團上,神思有些恍惚,仿佛又回到了當年的馬蹄巷,“我只是邀請他進來坐一坐,問一問你的近況。那時候,我既不知道他是西林王,也不知道他是我的生父。至于他是否知道我的身份,我不得而知。”
“那天到底發生了什么?”阿珩追問。
阿玨的眼光浮動在壁畫上,仿佛那里刻著那日的情景:“那日,母親一夜未歸,我就知道出事了。我本想耐著性子再等一等,可窗外白光初曦好似炭火燒著我的心肺,于是我出門去找將軍府的人求助。恰此時,他來了,他將我帶到一處隱秘之地關起來,說自己還有事要辦,讓我等一等。”
“這一關,大概是三四天。幾天后,我見到了防風先生,他同我一道被送往北齊某隱秘之地。我的身體在防風先生的照料下逐漸好轉,也逐漸脫離了藥物的控制。”
“這段時間里,我并不知定西發生了什么,連母親的死訊,我都在之后才得知。防風先生休養好身體后,恰逢北齊政權更替,他因扶持喬妃的兒子而被重用,我也因他得緣,負責開辟茶馬道,故而得你如今所見。”
“他為北齊效力?可他是南楚人。”阿珩不明白。
阿玨微微一笑:“往前百年,南楚北齊本是一家,他效忠誰,也問心無愧。更何況南楚皇帝搶了他心愛之人,郁郁多年,這選擇也無可厚非吧。”
“不。”阿珩搖頭,“他和師傅為南楚西北平安苦心多年,師傅也不會同意他去效忠北齊。”
“來不及的。”阿玨望著阿珩,眼中一片冷漠,“有件事我不得不告訴你——在定西大戰結束后,在救出云二豐沒多久,他便去世了。”
如同晴天響雷,阿珩難以置信地瞪著阿玨:“你說什么?師傅他——他不會死的!他告訴我他還有大事未完,他不可能會死的!”
阿玨沉聲道:“孟遠川去世后不久,他也駕鶴西去。防風先生用盡一切力量,依然無力回天。他的腿傷一直沒好,病入骨髓,再加上連年奔波,早已油盡燈枯。若非一口氣撐著救出了云二豐,恐怕早已倒下。”
“我不信。”阿珩眼眶泛紅,聲音顫抖:“我要去挖出他的骨頭看一看。”
阿玨扶著阿珩的肩膀:“他一抹魂魄隨火而去,燒盡了這些年的曲折。你要問他如今在哪里,其實答案就在你眼前。”
“眼前?”阿珩看著這佛堂。
“我們駐留在此,也是二豐先生的意思。他曾說,佛堂是靈魂安息之地,能洗凈塵世紛雜。故而我以不孝子身份暗暗在此齋戒三日,并修起六角亭一座,座下即是他的骨灰。”
“我不信。”阿珩唯有喃喃這三個字。
“我知道你與他情分亦師亦父,我想他一定也不忍你見他痛苦歸去,故而遠離了你,救下了我們。阿珩,你應該放下悲傷繼續前行,才是對他最好的告慰。”哥哥的聲音在佛堂中如詩吟詠,悲傷的阿珩被這聲音捆起來了。
“他沒留下什么話嗎?對我?他一點也不念我?”阿珩問。
阿玨嘆了一聲:“太過于思念,有時候反而閉口不。臨終前,他只嘆了一句,說你本該是自由的,他不該拴住你。”
_l