牛峰寨居于涼都之北,遠遠盤著一條狹長的湖泊,那里水草豐盛,更兼有諸多百姓生活,很有些自治的意味。寨子由牛家發起,至今已發展不小的規模。牛家作為寨子的創立者,在寨中擁有至高無上的地位。
雖是土匪之邦,可牛峰寨能在西北戰亂中存活至今,皆因其獨特的秩序與江湖道義。寨子里寨規嚴格,賞罰分明,保證了寨子里的秩序井然。所以,有很多的百姓自發為他們掩護——這也是大軍不能直接拉開攻擊牛家寨的主要原因。
可家國無二法,牛峰寨畢竟是在法外之地建立起來的,其生存之道離不開一些特殊的手段。
平日里,寨子里的青壯年男子會組織起來進行訓練,家家戶戶只要生下兒子,必須效忠山寨。每當寨子有需要的時候,他們會打著“劫富濟貧”的口號去劫掠來往商戶,導致北齊與南楚多次為此起了嫌隙。若想順利通過關卡,這些商行就不得不繳納高額保護費——官府交一份,牛家寨還要交一份,許多鏢行和商戶叫苦連天。
石將軍也配合官府捕捉過幾個賊寇,抓到的都是半大的孩子,在他們看來,這世間本就不公平,他們只是從那些不公平的人手中取回一些本應屬于他們的東西。他們不相信國法,只相信寨子里實實在在的“福澤”。
殺了這些孩子除了激起民憤什么作用也起不到,石將軍不得已只得想別的辦法。
懷柔政策也發布,只是牛峰寨吃了好處之后再不回應,仿佛是個貔貅坐落在國境線上。這樣的組織,最好還是要從內部瓦解,所以近些天來,石將軍一直致力于通過各種渠道去滲透牛峰寨。
阿珩的主要作用就是想辦法接近二當家卓瑯或其身邊人,收集到更多關于他的消息。
阿珩在布袋子里聽到叩擊大門的聲音,似乎三個矮子是把她送到了一座院落中。
那矮子匯報:“...就是個精細的丫頭,我等也不知真假...”
似乎對面坐著的是個老頭:“卓瑯娶親是寨子里的大事,這個節骨眼上,就是王查禮的親女兒來,也得好好審一番,更何況她是個不清不楚的外甥女。只是二爺對王家那姑娘太禮重,倒叫我不好做。”
那矮子說:“李爺,小的們也知道。但只看這丫頭癡癡笨笨,我等才來討您的主意。聽說王家姑娘為著王家堡死了人的事情不吃不喝好幾日,二爺也不好辦,這好容易有個親戚來,說不定能討二爺的歡心呢。”
那李爺說:“她是什么人都還不知道,貿然送進去,出了事誰負責?——依我看,不如把她關在這里幾日,餓她幾天。到二爺大事辦完,再送進去,那時也不耽誤什么。”
那矮子們一聽,嘀嘀咕咕:“李爺,都聽您的。但只是到時候若是二爺高興,別只說是您一個人的功勞才好。我兄弟三個被罰到這里來,就等著立功再回寨子呢。”
那李爺哼笑一聲:“我六十有余,還要功勞做什么?要不是他們要我看著你們這些晚輩崽子,我不樂得回家去?”
那三個矮子這才放心下來,窸窸窣窣出門去了。
那李爺見矮子們去了,方才翻開布袋子,露出阿珩半截身子。阿珩像個兔子一樣向后縮了縮,咽了一口口水——實在是哭不動了——但是口水也沒多的,所以咽了兩口,只得發愣。
老頭的胡子高昂著,比他的腰板硬朗:“小妮子,多大了?”
“十五。”阿珩說。
“十五是大丫頭了。”那老頭借著油燈靠近阿珩,臉上的紋路縱橫曲折,描畫著他像個老狐貍,“你臉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阿珩說:“家里窮,賣了我去給人家當丫頭,主子不做人,往死了打我。這都是鞭子打的。”
那老頭又問:“既如此,你又是怎么跑出來呢?”
阿珩說:“主人家不知犯了什么大罪過,抄了家,我們又被賣出去。半道上,我跑了出來。”
那老頭笑一聲:“你膽子倒是大得很。我問一句,你就能答一句,也不怕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