孫太監如何不知道李紈這是緩兵之策。他本就是執拗之人,不然一個天子驕子被凈身,成了最底層的人,這些年又怎么能挺得過來。那孫太監打定了主意便不退縮,縱然李紈說得天花亂墜,仍舊不信,李紈見了直嘆氣,問道:“孫總管,你想要我如何?”
孫太監道:“郡主若同意,老奴便親自去問問智哥兒。”李紈無力,只揮揮手,道:“孫總管自去罷。”孫太監仍不走開,李紈皺眉道:“孫總管還有甚么事,一并說了罷。”
孫太監卻正經道:“郡主英明,請郡主給李大人寫封手書罷。”
李紈氣鼓鼓地瞪著孫太監,孫太監似沒瞧見,仍舊面無表情。李紈到底瞪不過孫太監,人家瞧都沒瞧自己,半晌一口氣泄下來,回頭有氣無力地喊道:“素云,伺候筆墨。”
孫太監上前道:“郡主,老奴來伺候便好。”
李紈也不再與那孫太監爭,只簡意賅地寫了,孫總管乃原孫老將軍之后,如今與李智甚為投緣,欲收其為徒,若智哥兒愿意,便不必阻攔云云。
李守中從孫太監手中接了李紈的信,看過之后便起身對孫太監施禮,道:“原來孫總管乃名門之后,失敬失敬。”
孫太監忙還禮,又道:“李大人折煞孫某了,不知孫某能否......”
李守中垂頭沉吟片刻,便道:“既如此,只要小兒愿意習武,李某不會阻攔。”
叫人去將李智喊了過來,把那前因后果與李智說了清楚,又一字一句強調道:“智兒若是愿意,為父絕不阻攔。若是不愿意,誰也不能強迫你。”
李守中意思是叫那李智自己推拒了孫太監,哪知李智一聽‘習武’二字便兩眼放光,哪里還聽得出李守中外之意,立馬道:“兒子愿意隨孫大叔習武。”
李守中聽見,登時張口結舌,欲待反悔,卻是有損御史大夫的顏面。孫總管本做好了死纏爛打的準備,見了李守中如此模樣,不禁心中大樂,摸摸李智的腦袋,笑道:“咱們習武之人沒那么多講究,叩三個頭,改口稱師父罷。”
他生怕李守中狡猾,自己好容易找到的徒弟不能丟了,遂當機立斷叫李智拜了師。事已至此,李守中也是無法,只好眼睜睜看著李智拜了師,又道:“孫總管平素哪有時間出宮?”
孫太監一笑,道:“李大人不必擔心,孫某自有辦法。”見李守中面色不虞,又笑道:“李大人門風不錯,教養的兒女個個出色。特別是郡主,說話討喜,太后與皇后都很是喜愛。”
李守中嘆口氣,暗道:“這如今,也不知道紈兒進宮是福是禍了。”
李紈自進宮,便時時呆在太后身邊,不多行一步路,恨不能消失在眾人眼前。無奈一個義女,卻養在太后面前,正宗皇女們怎不嫉妒,沒事也要找點事出來。李紈心中煩躁,卻是無可奈何,只步步退讓,只盡心調養太后身體,并不抱怨。
太后也在時時觀其行,見她不管遇到何事,皆是處之淡然,便又喜歡了三分,遂撥了個宮女給李紈,又笑道:“你別看她長得文弱......還是很不錯的!”
那宮女便對著李紈叩拜,口稱:“奴婢見過安順郡主,請郡主賜名。”
李紈大驚,登時站起身來,對太后福身下去,不語。
李紈在這世道已知規矩,若給這宮女賜名,這宮女便是徹底認自己為主,一輩子榮辱都只隨著自己了,這太后賜下的人,再怎么說也應是認太后為主,哪能輪得到一個名不正不順的郡主。
太后嘆口氣,親自將李紈拉了起來。又揮退眾人,道:“紈兒不必這般,你是個可人疼的,既是聰慧,也該明白,哀家......哀家已經走到了女人的至高位,別無所求。”皇宮里的人說話,都能轉上十七八個彎,太后這話已經算是說得透徹了,不過是告訴李紈不必害怕自己,李紈對自己來說毫無利用價值罷了。
李紈慢慢抬起頭,思忖片刻,道:“皇祖母說得,紈兒都明白,這宮里......”頓了頓,又穩了穩心神,忽的咬牙又重復道:“紈兒都明白了!皇祖母安心。”
轉眼見那宮女依然跪在地上,神色不動,遂笑道:“既然如此,便叫邀月罷?皇祖母說呢?”
太后見李紈恢復了常態,便點點頭笑道:“這名字倒是有點意思。”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