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后想了一想,便勸道:“母后不必生氣,且看紈兒怎么說罷?若果真處置了郡馬之母,也怕紈兒日后不好處事。況且,我聽著許嬤嬤語,郡馬與紈兒相處甚是不錯,那史太君尚且是個明白人……不是叫紈兒管家了么,日后想必會好……”
太后聽了,又思忖片刻,方忍了怒氣,不再做聲。
李紈除了禮服禮冠,換上便服,再重新梳妝打扮,很是費了一番功夫,良久方出來。
太后拉了李紈的手,左瞧右看了半晌,對皇后道:“皇后瞧瞧,這丫頭似乎瘦了不少?”
皇后也細細地看了看,便笑道:“母后說得是,正不是呢,瞧那衣服腰身好似都寬了許多……”
李紈聽了便笑,上前一手挽了太后,一手挽著皇后不撒手,直道:“果然如此!皇祖母跟母后慧眼如炬,一眼便瞧出來了!這是紈兒想老祖宗跟母后,想瘦的……”
太后聽了便‘撲哧’一笑,拍了李紈的手,說道:“哀家才不信你,慣會甜蜜語的!”
皇后便也笑,直道:“母后說得對,這丫頭的嘴跟抹了蜜糖似地,說話便叫人歡喜……”
李紈與皇后也相處有一年時間,畢竟有了感情,且李紈與皇后并無利益沖突。
如今太子已現頹勢,李守中又是圣上面前紅人,皇后不求他為自己兒子說話,只盼他不要在圣上面前使絆子。那皇后看在李守中與太后面上,自然對李紈也是疼愛有加。
李紈也不反駁,只笑微微地看看太后,又看看皇后,驀地有感而發,說道:“還是在老祖宗這好呢……”。
太后便推了李紈,指著椅子道:“快規規矩矩坐下,咱們娘三個好好說話。”
那李紈便謝了座,又有宮娥端了茶上來奉給李紈。
太后便問些‘郡馬長相如何’‘性子如何’‘與郡馬相處如何’之語。李紈自然是報喜不報憂,只逗著太后與皇后開心。
太后仍不放心,便宣了賈珠來。賈珠叩頭問安,伏于地上不說話。
太后對王夫人甚為不滿,這便連累了賈珠……太后對著賈珠也不叫起,沉默良久方略問了問課業如何等語,賈珠恭謹一一答了。
太后便緩緩道:“即便課業優異也算不得甚么……可明白甚么叫做君君、臣臣、父父、子子?”
賈珠頓時一僵,轉念一想,便知道這是太后給李紈討公道呢,也不好多做解釋,只朗聲說道:“微臣從小便被祖母與父親教導‘君為臣綱’‘父為子綱’的道理……不敢一時有忘!皇恩浩蕩,微臣日后必然盡心竭力為吾皇盡忠!”
太后雙眼一瞇,暗道:“這郡馬是個聰明的,一句也沒朝他母親身上引,又將他祖母及父親搬了出來,順便還表了忠心……”
李紈坐在椅上不說話,太后給自己撐腰,自己不能不識好歹……反正太后又不打算殺了賈珠,叫他此刻多受些苦,才知道自己的好……
太后點點頭,惱他在自己面前玩心機,便對賈珠道:“行了,郡馬知道便好,起來罷!”賈珠謝過恩,剛站了起來,太后忽的又道:“郡馬回去,替我向你家老太太問個好罷……”
賈珠才站起,又跪下,忙地應了,叩頭謝恩。
太后叫起,賈珠剛剛起身,太后又說道“郡馬跟她說,我這孫女如今交她手上了,若受了委屈,我便找她沒完……”
賈珠忙不迭地又跪了,心中翻著白眼,腹誹不已:“這才叫做老小孩呢……”口中卻連連說道:“微臣惶恐,并不敢給郡主委屈……”
太后又叫起,對偷偷捉弄了賈珠,賈珠又高度配合,稍覺滿意。因想著抬舉李紈,便與李紈道:“你今兒算是歸寧,住在哀家這兒,后日再回李府!加在一起住滿三天,再回你婆家罷!”
李紈本在偷笑,聽見太后說話,忙站起身謝道:“謹遵皇祖母之命!”
太后便跟賈珠說道:“郡馬不必等郡主,郡主今兒留在哀家這。待三日后再去御史大人府中接郡主罷。”。
賈珠怎敢說不行,忙跪下謝恩,接了懿旨回了榮國府。
待回了榮國府,賈珠至賈母處,還沒來得及太后之語一一說了,便有人通稟,道是太后降旨下來。
賈府眾人忙擺了香案接旨,那太監傳了懿旨,只道‘太后想念郡主,故留郡主在宮內住下。知道史太君能干,先暫代郡主管家三日。’等語。又賞了賈母錦緞、如意等物。
太后此一出,賈府日后管家權柄,除開李紈并史太君,誰也別想拿了。
賈府眾人聽聞懿旨,雖說是心思各異,俱都叩謝了太后恩典。
賈母暗自責怪王夫人目光短淺,惹了郡主。卻又稍稍慶幸,虧得自己出請了郡主管家,以作彌補。
王夫人明白,這定是太后知道了自己所作所為,才有這般旨意,想著‘莫不是郡主向太后告狀了?’又想‘臣子的家事,太后怎的管那么寬’,心中又是憤怒又是害怕。
賈政一向中正耿直,聽了旨意,并無所覺,得知李紈被太后看重,倒也高興。
賈赦一家卻都暗恨王夫人,若不是她惹出來的事,太后怎會下這等旨意……日后承爵的不管家,這算怎么回事……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