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寧幾乎流出淚來,策馬狂奔至小巷處,又棄馬使出腿上功夫拼命在各處小巷中奔逃。正驚惶間,忽有一戶人家開了半扇門,一個聲音道:“快進來!”
陳寧不及多想,便鉆進了門內。抬頭一看,卻是孫太監朝著自己點頭,身旁站著一個孩童,正是李智。那孫太監抬手止住陳寧,對李智說道:“帶你陳伯伯去暗道!我若不來,你們便不要出來。”
李智也不多問,只對陳寧道:“陳伯伯隨侄兒來!”
孫太監起身出門,恰遇追兵闖了過來,橫刀攔住孫太監喝道:“你是甚么人?有沒有看到一個武官逃到此處?”
孫太監做出一副猥瑣的模樣,諂媚笑道:“這位大人,小的是太后宮里打雜之人,才準備回宮呢,并未瞧見甚么武官……”見那追兵不信,又狀似好奇,欺進那人小聲問道:“大人是追逃犯么?”
那小兵怎見過孫太監這樣帶著品級的總管,頓時面帶疑惑,問道:“你不過一個太監,怎會有如許大的宅子?還不老實說!”
孫太監忙從袖里摸出一大錠銀子塞給那人,諂笑道:“嘿嘿,小的雖……卻也弄了不少銀兩,偶爾也出來享享福的……”
那小兵倒也有些見識,知道一些老太監確是如此,遂拿著銀子掂了掂,瞧見四下無人,方揣進懷中,滿面鄙薄說道:“你個閹人,享什么福?快滾罷!”
孫太監最恨人拿這話侮辱自己,頓時雙眼一瞇,手上微微一動,電光火石之間,雙手卻又輕輕轉了個方向,抬起對那小兵作揖笑道:“多謝大人!多謝大人!大人貴姓?今日小的急著回宮,改日……再請大人喝酒哇!”。
那小兵得意道:“罷了,喝甚么酒……快滾快滾!”
孫太監一向能忍,遂笑道:“小的告退……”罷,轉身溜著墻根走掉。
皇宮里早已一片混亂,那太子得了信,說是自己人已然控制了城防,宮內侍衛也都換了人,頓時放下心來,躬身對圣上道:“父皇年紀大了,也該好生歇歇。日后兒臣替父皇掌著江山,父皇也不必太累……”
圣上端坐龍椅,望著太子說道:“想來太子逼朕退位,已是十拿九穩了?”
太子不語,義忠親王負手笑道:“皇兄此差矣!”
圣上眼中精光一閃,悠然問道:“哦?皇弟此話怎講?”
那義忠親王笑道:“皇兄的太子么,不過是個無腦之人,怎能掌管天下!不過本王若成了皇太弟,那便不同了……”
太子大驚,轉頭望向義忠親王,喝道:“皇叔!你!”
義忠親王揮手道:“太子意圖篡位!拿下!”旁有侍衛大聲應諾,將太子捆了。圣上眉眼不動,只靜靜地瞧著。
義忠親王又道:“還請皇兄寫了禪位詔書,弟弟自然教皇兄這太上皇做得安安穩穩!”
圣上忽地一笑,對那義忠親王說道:“皇弟豈非太過篤定?難道以為朕無后手么?”
義忠親王笑道:“哦?皇兄尚想要與弟弟拼死一搏?”
圣上站起身來,笑道:“皇弟以為朕當真被你蒙在鼓中?也就是太子太過愚蠢!你蠱惑太子籠絡群臣,叫朕防備太子,自己卻從中渾水摸魚,悄悄在軍中安插死士,又養了一眾私兵。難道以為朕一無所知?”
義忠親王眉梢微動,閉口不語,圣上又道:“因朕將賈家推出去做了靶子,太子便深恨賈家,賈家諸人除賈政外,卻俱都掛的虛爵,你便替太子出了主意,叫人偷偷挖塌城墻陷害賈政。若朕斬了賈政,自然是好,法場之上調兵遣將也不惹眼。若朕不處罰他,你便派人煽動百姓!朕若調兵,太子便有機可乘,動用虎符重調兵將。”
圣上說到此處,又是一笑,道:“皇弟幾十年隱忍,倒也不易!你倒是想要使得一招‘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卻未問過朕許不許!”
義忠親王此刻面上早已沒有了那慈眉善目的模樣,猙獰著問道:“哦?皇兄不許又如何?難道本王的母妃便白白地死了?”
圣上點頭笑道:“皇弟以為朕太平日子過得久了,便忘了皇貴太妃娘娘企圖毒害朕的事么?皇貴太妃既然死在朕手上,朕自然時刻防備皇弟你的!”
義忠親王悲憤莫名,仰天哈哈一笑,說道:“既如此,皇兄不要怪弟弟了……”
圣上點頭,笑道:“皇弟不必如此,朕自然不怪你……你……安心走罷!”說罷,輕輕一擺手,喝道:“射殺!”
便有大批蒙面死士不知從哪里鉆了出來,舉起□□將義忠親王射殺當場。
圣上緩緩坐在龍椅上,抬眼見殿下血流成河,尸首遍地,忽然微微一笑,卻不知在笑些甚么……
不知過了多久,便有護駕之人趕到,跪下大表忠心,圣上抬手道:“起身罷!將義忠親王好生葬了!”
一時想起推出去做靶子的賈政,便開口問道:“工部員外郎可還好?”
賈政死里逃生,早已嚇得面色慘白,跪在階下回道:“回圣上的話,臣無事,多謝圣上垂詢。”
圣上見賈政并無怨尤,遂很是滿意,又對賈政等人好生撫慰了一番,各有賞賜。
榮國府內,賈母早已急得不知怎樣,見賈政居然囫圇地回來,頓時心中一松,癱在塌上半晌方緩了過來,下死手打了賈政幾下,又摟著哭道:“我兒回來便好!郡主派人出去尋你,卻都被擋了回來,我只怕見不到你了……可叫娘怎么辦吶……”
王夫人也在旁痛哭,李紈拿帕子抹了眼,說道:“老太太與太太不必傷心了,老爺既回來便好了。定是后福不淺的……”賈赦等人也俱都在旁勸慰。賈母方略略緩了過來。又有各府派人上門問候,李紈自都打賞了,道‘老爺不過有些受驚,并無大事,多謝掛念’等語。
一時林如海并賈敏也都回府探望,賈母又是痛哭一場。
且說宮內圣上正與孫太監說話,孫太監躬身道:“圣上,老奴此時惟愿悉心教導徒兒,只盼著能替圣上教導出一員儒將,暗衛之事還望圣上另尋他人。老奴乃殘缺之人……”說到此處,眼角流出淚來,又跪下磕了一個頭,繼續道:“望陛下應準!”
圣上閉目不語,半晌方嘆口氣,說道:“罷了,快起來罷!這些年也多虧了你……朕準了便是!”
孫太監伏在地上謝過圣上,站起身來道:“日后圣上若有事情要老奴辦的,老奴定不推脫。”
圣上眼神復雜,瞧著孫太監退出了大殿,便有太后自簾后轉了出來,說道:“皇兒不必擔心,他忠心與否派人看著便是了……”
圣上扶著太后慢慢走出大殿,說道:“母后放心,兒臣謹遵母后之命便是!”
此次朝中□□,眾人皆膽戰心驚,生怕圣上清算到自家頭上,誰知次日上朝時,圣上便若甚么事情都未發生過一般,只派人下去安撫百姓,捕捉死忠太子與義忠親王的余黨,原來與太子攀附的門人,卻無一處罰。只說些‘眾愛卿日后須得恪盡職守’等語,又對當日有功之臣各有封賞。
群臣自都跪下山呼萬歲。
且說賈政進了四品內閣侍讀學士,賈府諸人昨日大驚失色,今日接了圣旨卻是大喜過望。自是一番歡慶。
那陳寧乃齊國公陳翼之子,此刻也入了圣上之眼,圣上更是對其大加贊賞。因他已是襲了侯爵,便賞他長子日后再襲一代候爵。齊國公府自也是叩謝皇恩。
且說陳寧本極為看不慣賈家諸人,嫌他們不務正業,只知吃喝玩樂,祖上雖是武將出身,誰知子孫卻無一人承繼祖上之風。
昨日卻見賈政雖是文官,卻還算有些血性,那危急時刻,尚且能不顧自身安危要來替自己說話,陳寧總是心有感激。他又是知恩圖報之人,遂主動與賈政結交。
賈政本就甚為欣賞上進之人,齊國府與榮國府雖是世交,卻因陳寧常避而不見有些疏遠,此時陳寧主動相交,賈政哪里又會推拒,自然是一拍即合。
這日,陳寧忽問起賈政道:“我聽聞兄長有一女?如今七歲有余了?”
賈政點頭笑道:“正是!”
陳寧便笑道:“你這文縐縐地模樣,倒別將侄女教得小家子氣了!”
賈政已知這陳寧平素就是一副不著調地模樣,遂笑道:“說得甚么話,小女如今隨著郡主學習呢!哪里會小家子氣!且不要胡說八道!”
陳寧聽了忙問道:“哦?安順郡主親自教導?不要騙我才是!”
賈政指著陳寧笑罵道:“你這人!我騙你這個作甚!”
陳寧忙一拍桌子喝道:“好!甚好!”_a