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時李徹心中已然明了,虛介子比他想象中更有才華。
這一套理論的重要性極高,甚至足以保大慶邊疆數百年不出問題!
李徹此刻有些興奮,為何自古以來中國強大,但卻戰爭不斷。
不就是沒能處理好和周邊各國的關系嗎?
打得過的國家,不占領他們的土地,不奴役他們的子民,不掠奪他們的財富,反而給他們提供幫助,這是哪般道理?
而打不過的國家,要么往死里拼命,要么就送更多財物以消財免災,使得惡性循環不斷。
國與國之間就是弱肉強食,該剝削就得剝削,你不剝削他們,他們起勢了轉頭就會欺負你。
虛介子見李徹已然領會,便微笑著捋了捋雪白的長須:“陛下,若依此策,逐步經營,使我大慶藩屬穩固,朝貢絡繹,則邊疆可安,外釁可弭。”
“更有源源不斷之貢賦、商稅、乃至戰略資源輸入,充實我朝國庫。”
“錢袋子鼓了,腰桿子才能更硬,許多此前因財力所限而不敢輕動的內政改革,方有推動的底氣。”
這話簡直是說到了李徹心坎里,眼中不禁光芒大盛。
這些日子與朝臣商議國是,提起內政革新,大多重臣開口便是教化百姓、砥礪德行。
這些事情雖然也重要,卻總讓李徹覺得虛無縹緲。
唯有虛介子,一針見血地點出了真正的重點,那就是經濟基礎。
這觀念看似有些市儈,卻無比真實。
李徹來自現代,太清楚金錢在推動社會變革中的作用了。
沒有充足的財政支持,強軍、基建、教育、科研、福利......一切都是空談。
大儒們鄙夷‘銅臭之物’,可古往今來,哪件利國利民的大事能離得開它?
錢作為工具,本無什么附加屬性,只看掌握在誰手中,用于什么地方。
“先生真知灼見,深合朕心!”李徹感嘆道,語氣更加誠懇,“既談及內政,朕眼下確有一大難題,如鯁在喉,日夜思慮。”
虛介子不由得笑道:“陛下先莫要說,老夫知曉陛下心中所想,不如你我取筆墨來,將其寫在手心,再一起觀之。”
李徹無奈笑著搖頭,虛介子到底還是古代文人,就喜歡這個調調。
不過,這只是小事情而已,李徹自然不會敗興。
虛介子當即讓林清源去取來筆墨,二人別過頭去,在手心寫了一個字。
握成拳頭湊在一起,緩緩打開,果然是兩個‘世’字。
李徹和虛介子對視一眼,不由得哈哈大笑:“果真如此!”
一旁站崗的胡強聽到笑聲,不由得回過頭去,向兩人投向關切的目光。
笑了一會兒,李徹開口道:“世家門閥盤根錯節數百年,其勢雖經朕幾番打擊,依舊尾大不掉。”
“朕欲徹底革除其弊,又恐逼迫過甚,引得狗急跳墻,聯合反噬,則天下又將大亂。”
“不知先生可有良策教我?”
虛介子見李徹問及核心,也收斂了笑容,正色道:“陛下所慮極是,世家之患根深蒂固,非一朝一夕可除。”
“老夫觀陛下近年舉措,已極有章法,科舉取士便是向舊有政局中‘摻沙子’的妙手,寒門士子日后必是陛下的最大助力。”
“然則,沙子可摻入朝廷,又何嘗不能......摻入世家內部?”
“摻入世家內部?”李徹若有所思,“先生是指......分化拉攏?”
“正是此意。”虛介子頷首,“好叫陛下知道,其實世家并非鐵板一塊。”
“在世家內部,嫡子與庶子的待遇天差地別,利益亦非一致。”
“嫡脈繼承宗祧,占據絕大部分資源與政治影響力;庶子雖往往也能得些錢財田產,但在家族地位和仕途前景上,難望嫡系項背。”
“長此以往,財富與權勢愈發集中于少數嫡系手中,每代的傳承都在累計,世家豈能不越來越強,越來越難制?”
他頓了頓,眼中閃過智謀之光:“陛下何不立法,干預其家產傳承?”
“譬如,頒行《遺產析分令》,規定世家戶主故去后,其田宅、商鋪、浮財等,諸子皆有法定的繼承份額,尤其可強調對獲取功名者額外傾斜。”
“同時,大力鼓勵、褒獎世家庶子參加科舉,入朝為官,并明確其晉升不以家族嫡庶為礙,唯才是舉。”
李徹聽到這里,心中豁然開朗,幾乎要擊節贊嘆。
這不正是漢武帝‘推恩令’的翻版嗎?
只不過推恩令針對的是諸侯王,而此策針對的是天下所有世-->>家大族。
通過國家立法,強制拆分大家族的財產,削弱其經濟集中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