約莫過了一盞茶的時間,在眾人幾乎要以為施術無效時,錢斌原本微弱的胸膛起伏,忽然明顯了一些。
蒼白的臉上,竟也慢慢泛起血色,緊皺的眉頭緩緩舒展開來。
然后,在所有人的注視下,錢斌睫毛顫動了幾下,卻是自己睜了開來。
這一次,眼中不再渾濁無神,而是恢復了往日的幾分清亮。
錢斌有些茫然地看了看帳頂,隨后目光轉動,落在了床前。
看到李徹關切焦急的臉,又看到旁邊一位氣質出塵的陌生老者,錢斌眼中閃過一絲訝異。
他嘗試著動了動嘴唇,發出的聲音依舊虛弱,卻清晰連貫了許多:
“陛下,老臣似乎......感覺好些了。”
見到錢斌悠悠轉醒,眼中恢復清明,說話也連貫起來,屋內凝重的氣氛驟然一松。
李徹驚喜交加,連忙上前一步,卻又不敢觸碰,只是連聲道:“老師,您可有什么不適?”
錢斌微微搖了搖頭,目光在虛介子身上停留片刻,閃過一絲感激。
隨即又看向李徹,聲音溫和道:“陛下日理萬機,國事繁重,實在不必將時間,耗費在我這個老頭子身上。”
虛介子見狀,知道此刻已無需自己留在屋內。
他對著李徹輕輕頷首,又向床上的錢斌投去一個帶著敬意的目光,隨即悄然退出了房間。
李霖、秋白等人亦是會意,無聲地行禮后,帶著御醫們退到了外間。
眾人將這最后寶貴的時光,留給了這對情誼深厚的師徒。
屋內重新安靜下來,只剩下師徒君臣二人。
窗外的光線似乎也明亮了幾分,映照著空氣中浮動的微塵。
李徹在床邊的凳子上重新坐下,沒有接錢斌讓他去忙的話頭,輕輕握住了老師不再那么冰涼的手:“老師,朕最近確實是有些累了,在驪山也沒能好好休息,心里總惦記著。”
“如今正好,朕想偷幾日懶,就在這里陪著老師說說話,也算是靜養一陣。”
錢斌何等了解自己這個弟子,看著他眼下的青黑,哪里不明白他的心意。
疲憊是真,想陪老師更是真。
老人沒有再說推拒的話,只是反手回握了一下,一切盡在不中。
接下來的三日,仿佛是從時間之河中,單獨截取出來的一段靜好時光。
在虛介子奇針的激發下,錢斌的身體竟真的恢復了些許氣力。
第二日清晨,他已能在李徹的攙扶下,顫巍巍地起身,在屋內緩步行走。
雖然依舊虛弱,需要旁人時時看顧,但比起之前昏沉臥床的模樣,已是天壤之別。
李徹心中既欣喜又酸楚,他知道這相當于回光返照,是老師生命最后燃燒的光芒。
他珍視每一刻,推掉了所有朝務,寸步不離地陪伴在錢斌身邊。
他沒有將老師困在病榻旁,第三日天氣晴好,李徹命人準備了馬車,鋪上厚厚的軟墊,親自攙扶著錢斌坐進去。
“老師,朕帶您出去走走,看看帝都城。”
馬車緩緩行駛在帝都的街道上,車窗的簾子微微掀起。
錢斌靠在軟枕上,望著窗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