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年的探花,倒霉蛋丁堅,坐在馬上看到了宋茯苓。
自然也看到宋茯苓和她娘在嘴不停說話。
為什么說他是倒霉蛋呢。
因為今年皇上沒打算請他們吃進士宴。
皇上:前線在征戰,朕哪有那個空閑。
今年皇上也沒有讓探花遨游京師名園,摘取名花。不給丁堅“春風得意馬蹄疾,一朝看盡長安花”的機會。
最過分的是,今年,皇上甚至都不讓狀元、榜眼、探花多穿一會兒那與眾不同的“進士衣”,只去發榜的地方看完榜單,就急匆匆催他們換掉。
然后榜眼、探花,明明是前三甲,卻泯滅在一堆七品官服中。
丁堅騎在高頭大馬上,對宋茯苓的方向微點下頭。
錢佩英當即看看丁堅,看一眼閨女的臉蛋,不著痕跡的上前一步將女兒擋住。
“姑母,我認識他。”
“誰呀?”
米壽看了眼周圍,人太多,大家很注意他們一家。
自從姑父打馬過去對他們招手,一直就是這效果。
小孩犯愁,這話該怎么回呢。
不能從他穿的破破爛爛要給小將軍哥哥那日提起,附近的人會聽見。
那日,他就見到了剛才對姐姐點頭的丁堅。
“他是陸哥哥的朋友,估摸也識得姑父。”
米壽連小將軍仨字都注意了,不敢在京城隨便叫哥哥。
即使這樣,也惹的附近的百姓好奇的聽到幾耳朵。
就在周圍的人,覺得身旁這一家人真厲害,真牛逼。
第一位對身旁這伙人揮手,第二位揮手,第四位居然又揮手時,讓他們更加側目的一幕發生了。
崔進士乘馬經過,揮手。
汪進士,揮手。
那是宋孝廉的妻女家人,大侄女還看著他呢,那得揮手。
接著李進士、蔡進士、程進士、陳進士……
一匹匹馬經過,紛紛打著招呼。
可不止住在陸家別院的進士們在打招呼,這里還夾雜好些搞不清狀況的進士們。
他們發現前面的人都在對某個方向揮手,那么多人都在揮,那他們也揮吧,總是不會犯錯的。
雖然搞不清為甚只沖左面某個方向揮動。
這場面一下子就壯觀了。
整邪乎了。
攏共三百零一位。
一百多位近二百位新晉官員、新晉進士在對錢佩英她們的方向舞動雙手。
附近圍觀的百姓們,半張著嘴,扭頭看宋茯苓他們:“……”
怎的,都認識啊?
宋茯苓捂眼,躲在老媽后面,笑的肩膀抖動。
她爹人緣太好了,她的進士伯伯們太多。
回頭到了會寧,她就幫爹畫個聯絡圖,以會寧為出發點,沿著這些伯伯們被分到的縣城向外擴散路線。
你那里的土特產賣到我們這里,我們會寧生產什么土特產比較便宜,你那里貴,正好可以賣到那里。
由近及遠,互市,爭取盤活地方經濟。
此時,宋福生已打頭下馬。
國子監里,百姓是不能進入觀禮的。
像米壽就在眼巴巴的望著國子監那漆紅的大門,門里門外,像兩個世界。
宋福生被禮部官員安排著,等待其他進士們全部進來后,這才能帶領大家,大步流星的向前走。
人生能有幾次如此高光的時刻。
洞房花燭,金榜題名。
宋福生這幾步路走的,再加上長相精神,身姿綽約,在禮部官員們眼中,走的那叫一個風華正茂,養眼。
他們是男人,都樂意瞅。
宋福生率先拿起筆,龍飛鳳舞寫下自己的籍貫,名字,然后遞給身后的楊明遠。
楊明遠面帶笑容,在宋福生的下面也寫下自己的籍貫、名字。
接著榜眼、探花,前十、前二十名、越來越多進士陸續上前。
這些人來到國子監,就是為寫名字的。
為彰顯圣恩浩蕩。
每屆進士們都要來到國子監書寫。
書寫完由禮部官員交與石匠,石匠將會把紙上寫的所有字,鐫刻在石碑上。
每一屆的進士名字,都將刻在國子監的石碑上。
起到的意義是,無論經過多少年,都能讓后來人觀摩,也是讓朝廷最高學府的學子們學習和向往。
這也是米壽在外面眼巴巴望著的原因。
最高學府啊。
他連進都進不去,想進去學習都沒有機會。
而姑父的名字已經留在那里面了,還是石碑上第一名的位置。
米壽:你們知道我有多驕傲嗎?
“怎么啦?”宋茯苓發現弟弟不對勁,蹲下身問。
米壽揉著眼淚說,“太激動。”
小孩在心里想:祖父,您以前說姑父的那些話不對。您要是活著該多好,您就會知道我的姑父有多厲害了。我該怎么讓您知曉呢,我要回家就給您燒紙。
米壽前幾日有聽到宋福生和錢佩英私下說,在發千里馬傳單時,有特意尋老家考來的舉子們打聽事。
老家只考上來七個。
這七位居然還有六位只是沒遷戶籍,實際上早就搬走,家里屬于完全住在外地的那種。
而那位住在當地考上來的舉子并沒有住在客棧,沒見著。
所以對著那六位打聽不出來什么,就能形容回去考試時,看到目前老家府城仍舊是一片破敗之像。
宋茯苓拍了拍弟弟肩膀,仰頭望著“國子監”仨字,憋半響才道:“我是太羨慕。”
就感覺爹干的全是讓她羨慕的事兒。
孔子廟。
宋福生帶領著眾位上香。
三百零一位進士,齊刷刷上香敬禮。
雖說從今日起成為官員,由皇上給他們發晌銀,但是所有科舉的學子們都該拜孔子,知識是源于這位。
對于文人來講,這位才是“衣食父母”。
至此,整個科舉慶典才算結束。
宋福生帶領三百位進士們從孔子廟的臺階上下來,他的前面是旗鼓開路,兩旁官吏列隊,鞭炮噼里啪啦響起。
宋福生踩著鞭炮碎屑,向他的家人走來。
馬呢,馬,人家收走啦。
沒事兒,咱有小紅。
“她娘?”
“她爹。”
宋福生不管別人怎么看,就激動的抓起錢佩英的手。
這一天像做夢似的。
軍功章有媳婦一半。
又眼角笑出皺紋看向宋茯苓,軍功章更有閨女的一半。
宋福生大笑著摸了把米壽的頭,要是真給發個章,掛章的那繩,他都不留,給咱米壽。
全發嘍。
宋福生和家人們一起往回走,仰望藍天,腦中情不自禁的閃過復習的一幕幕。
那時,滿地的糧袋子。
九族的老少爺們將堆他家的糧袋背走,給那些家里堆的更是連下腳的地方也沒有。
哥哥們給做了一張學習桌送與他。
大姐給做雙棉拖鞋。
阿爺在村里和翟婆子打嘴仗:“不準讓狗叫,影響俺們福生念書。”
大伯滿院子抓孩子,“不準吱哇亂叫,再胡鬧就開揍。”
老娘:那更是都不知道該怎么好了。
那么摳門的人,只要茯苓逗她奶說:“奶,我爹要買書。”
老太太就摸褲腰掏錢。
買。
一副供孩子上學,當父母的掏錢是應當應分的模樣。
宋福生又再次看向妻女笑。
佩英守著他學習,給門簾子開個小窗,督促他學習比當年茯苓念初中那陣還操心,一次次坐在炕邊陪著他。
他念書,她就做衣裳、縫被子,換著樣給做吃的。有時困的直點頭也不睡,打著哈欠說:“我不能睡,我前腳睡,你后腳就扔了書。”
而女兒是從白目,沒有這古代記憶,不會寫這里的字,到現在古書看的比他多太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