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肅沒有高堂在世,江老太君也受不起他這一跪,因而只拜了天地。
眾人面面相覷,雖然于禮不合,但無人敢多說半個字。
夫妻對拜的時候,沈南喬蒙著蓋頭,轉身時重心不穩,一個踉蹌,眼看就要栽倒在地上。
有只戴著赤金鏨花扳指的手扶了她一把。
沈南喬心頭一緊,前世那只染血卻緊握藥瓶的手倏忽闖入腦海。
她眼淚毫無預警落下,不偏不倚正滴在寧肅手背上。
對方扶她的動作遲滯了一瞬,大抵以為她后悔,隨即便要松開。
沈南喬察覺到這個動作,也顧不得什么不好意思,急忙反手握住寧肅。
她手太小,根本握不住,于是又加了只手,生怕對方反悔跑了。
眾目睽睽下,對方僵了僵,終究沒有避。
這是怕她折了面子。
這個男人對她一直是潤物細無聲的照顧。
前世她夜半總是驚醒,但為避嫌寧肅又不能在房里守著,于是他便在自己屋頂上,一守就是半宿。
所以她每次夢魘,寧肅都能第一時間出現,起初她只覺巧合,后來有次發現他衣服被露水打濕,才明白了一切。
思及至此,她愈發痛恨自己前世的膽怯。
寧肅不知她內心跌宕起伏。
拜完堂正要帶人走,就聽前院突然傳話,說宮里派人給世子夫人賞賜,讓人即刻前去謝恩。
前世也有這一出,原本應該是沈南喬去。
只不過當時雞飛狗跳,沈南喬一心都在寧子昱身上,是老太君派人出面接了賞。
宮里貴人覺得沈南喬態度過于輕慢,自此對她不喜。
這一世她不會再重蹈覆轍。
寧子昱聞蠢蠢欲動,想讓沈靜怡去領賞。
被寧肅狀極無意地一瞥,登時嚇得噤聲。
“來的是誰?”他淡淡問道。
“是慈寧宮內監。”來人恭恭敬敬稟報。
寧肅蹙起眉頭。
太后的人?
按理說宮里耳報神應該沒這么快。
寧肅拍了拍還抓著他不放的素白小手。
“本督親自走一遭,讓流云先送你回松暢軒。”
流云是寧肅身邊一等一的護衛,是他從小一手栽培的,絕對的自己人。
沈南喬心里踏實了幾分。
“瞧著點腳底下,別貿貿然摔了。”
她下意識反駁。
“自打六歲開始,我就不會貿然摔跤了。
下一刻繡球被整個放到她手里,隔著蓋頭雖然看不到寧肅的表情。
但卻有種錯覺,他應該是在笑。
寧肅走了,沈南喬也準備走。
此時一直如熱鍋上螞蟻的徐姨娘終于忍不住擋在前面。
“二小姐,那嫁妝你不能拿走啊……”
沈南喬在蓋頭底下輕笑,前世大婚那日,沈姨娘硬說嫁妝里有一半是她給沈靜怡預備的。
自己當時被平妻這件事搞得心煩意亂,對于嫁聘之物便沒怎么上心,由著對方拿走了。
后來查點時才發現,那些商鋪地契被徐姨娘順手牽羊偷走許多。
備嫁時滿滿當當的箱籠,最后所剩無幾,值錢首飾還有價無市的蜀錦蘇繡,都被洗劫一空。
沈南喬氣不過去索要,可吃進去的東西焉有吐出來的道理。
仗著寧子昱的寵愛,沈靜怡矢口否認,還把沈南喬狠狠奚落了一頓。
前世自己后手不接,在侯府舉步維艱,都是拜她坑了這筆嫁妝所賜。
重活一場,不找這對母女連本帶利討回來,怎么對得起自己吃的苦?
想到這里,她故作委屈地開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