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文逾認罪不可謂不干脆,伏地痛哭,涕泗縱橫,一副悔不當初的模樣。
相公們有人搖頭嘆息,有人面露怒色,也有人冷眼以對。
當上六部堂官不容易啊,再往上就是相位了。林文逾固然沾了祖蔭,但他有資歷有根基,未必不能想一想。而現在,他不但自己會跌落下去,林家百年的聲譽也沾上了污點。
楚翎定定看著他:“你收了誰的賄賂?怎么殺的朱繁?”
林文逾答道:“回公主,是都水監原判事施豪,還有……”
他一連說了幾個名字,其中不乏朝中要員,垂著頭道:“臣膽大包天,這些年收了他們不少孝敬,他們求上門的時候,臣不敢不應,就鋌而走險,開了方便之門……”
他叩頭嗚咽:“臣錯了,臣壞了操守,一步錯步步錯,以至于不能回頭……”
楚翎無動于衷,繼續問:“沒有別的了嗎?”
林文逾茫然:“公主說的是……”
“就只是他們嗎?”楚翎盯著他,“你想說,因為太子清理都水監影響到他們撈錢,所以他們合謀把太子毒死?”
“臣沒有細問。”林文逾弱弱地回,“臣不敢。”
“……”短暫的沉默后,楚翎冷笑,“林尚書,你把別人都當傻子嗎?君臣有別,殺害儲君與謀逆無異,你敢插手這種事,卻不敢問?你堂堂尚書,一邊視律法如兒戲,在天子面前殺人栽贓,一邊又輕易被下官裹挾?這合理嗎?”
“臣冤枉啊!公主!”林文逾喊,“臣也是事后才知道的,因為有把柄在他們手里,不得不睜一只眼閉一只眼。臣也沒有殺人,只是給了他們方便……”
楚翎已經不耐煩聽下去了,回身稟道:“父皇,林尚書語不盡不實,但可以確定,他與大哥之死脫不了干系。兒臣請求父皇,嚴加審問,務必連根拔起,找到真兇!”
皇帝長嘆一聲:“林文逾,朕還記得你的祖父。當年朕剛進京的時候,還只是個偏遠封地來的傻小子。林老太傅那時年事已高,但還是義無反顧出山,一點點教朕怎么當一個皇帝。朕記他的情,林氏子孫哪怕無能些,朕也會保你們太太平平!”
說到這里,他痛心疾首:“可你為何要做這種事?但凡你犯的事輕一點,朕都能給你留條路!”
林文逾無以對,只能一個勁地叩頭:“臣該死,臣辜負了陛下的一片苦心。”
皇帝又氣又恨,說道:“你身為刑部尚書,非但疏忽職守,還為惡人提供庇護,罪加一等!不肯說的話,就跟方五一樣去皇城司呆著吧!”
“臣死罪,臣謝主隆恩!”林尚書哭著叩頭,不等侍衛上來拖人,就主動跟著他們下去了。
楚翎覺得不夠,但是想想皇帝對林家頗有感情,或許一時接受不了,也就沒再加多說。
不就是接著審嗎?反正知情不報和監守自盜這兩項罪名他逃不過,等皇城司審過再說。
皇帝緩了一會兒,接著問:“林文逾剛才報的名字都記下了嗎?”
旁邊記錄的翰林待詔起身施禮:“回陛下,臣記下了。”
皇帝目中透出寒光:“通通抓起來!一個也不能放過!給朕細細地、耐心地審,殺害太子者不容姑息!”
高勉踏前一步,搶先回道:“是,臣這就去!”
皇帝點點頭:“高卿,這回你做得很好,朕記你的功!此事由大理寺與皇城司共同負責,結果交由御史臺審核。你們政事堂也別閑著,多多過問,朕要叫所有傷害太子的人都付出代價!”
眾臣齊聲稱是。
呂嬋淚流滿面,叩頭稱謝。
楚翎跟著紅了眼眶。拔出了方五和林文逾,大哥的仇不再是鏡花水月,她手頭還有韋七、張千易等人證,只要高勉順藤摸瓜,抓到相關的線索,她就把楚翮干的事原原本本擺在父皇面前!
“父皇英明。終有一日,兇手必將伏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