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笙的朋友很少,只有姚東海和貝露佳兩個。但好朋友貴精不貴多,就算幾年不見,再見依然還是好朋友。
這天,姚東海突然打了個電話給季笙,“貝露佳回來了,出來聚聚吧?”
姚東海是一直在這個城市發展的,季笙在出國多年后也回來了,她回來時,貝露佳已經不在本地了,她問姚東海,“她去哪兒了?我打她電話也沒人接,郵箱也沒人回。她搬家了?”
姚東海沒有多說,只是簡單說了句“她家出了點事”,季笙就沒有再問了,說,“等她回來告訴我一聲,看有沒有我能幫忙的。”
之后就再也沒有打聽過貝露佳的消息。
不過在同學會上,別的同學在閑聊時說起了貝露佳。
貝露佳的爸爸是個小官員,手里有點小權,她媽媽做生意,也賺了點錢。在季笙跟在宋陽后面出國的那一年里,他爸爸突然被雙規了。貝露佳的媽媽以為是她做生意的事,趕緊把生意給結束了,連沒追回來的欠款都不要了。然后為了把貝爸爸撈出來,花了不少錢。最后他們家就剩下了幾套房子,幾十年辛苦一朝化為烏有。
貝爸爸還是判了刑,貝媽媽在案子宣判后,看看老公進去了,女兒還沒結婚,就又重操舊業做起生意,不過這一次生意就不好做了,起早貪黑賺一份辛苦錢,一轉手這里打點,那里打點,也剩不下多少。
貝露佳當時想辭職幫貝媽媽的忙,她的工作還是貝爸爸在的時候給找的,人情薄如紙,在單位也受了一些氣。貝媽媽讓她好好在單位待著,家里賺錢的事用不著她。
這種時候,童桐不離不棄,一直守在貝露佳身邊。
“她也是覺得丟臉,誰都沒說。”姚東海深深嘆了口氣,“當著我的面,只會說什么事都沒有,有一陣連我的電話都不接。她換掉手機號也是沒辦法,當時為這個事很多人騷擾她。”
貝露佳拖著不結婚,童桐家里多少有點意見,何況現在還有了這么個爸爸。這跟以前貝爸爸是小官的時候不同,童家現在覺得這個親家不太合適了。
“童桐跟他家也有了矛盾,搬出來自己住。”
“那后來呢?她怎么又去外地了?”季笙覺得后面還是出事了,不然貝露佳不可能去外地。
姚東海這次是問過貝露佳后才跟季笙說的,貝露佳說自己不想再解釋一遍了,說著都累,讓她簡單給季笙說一說就行了。
姚東海神色復雜的說,“……因為她爸在進去一年后就想減刑,不知是怎么回事,他的小情跑出來找檢查組送了什么資料,減刑才成功。”
季笙能想像當時這對貝露佳和她媽媽是多么大的打擊,她艱難的問,“……后來呢?”
貝爸爸顯然是一直在保護這個情人的,貝露佳和貝媽媽事先一點都不知情,而且對于他雙規的事,聽說好像也跟貝媽媽的生意無關,是這個情人出的事,最后牽扯到了貝爸爸。而情人在當時沒有被起訴,退賠不得當利后,可能也是貝爸爸承擔下了所有的責任,她就走了。現在回來,等于又救了貝爸爸一次。
貝媽媽在得知這件事后,沒說什么,而是立刻提出了離婚。
貝爸爸不想離,寫了很多信給貝媽媽,說了很多,求貝媽媽不要離開他。而且他說當時他隱瞞這個情人的事,不是想維護她,而是怕暴出這件事后,貝媽媽會離開他。他說當時聽說以后,他第一個念頭就是不能讓家里人知道,他還求當時的辦案人員千萬不要泄露這件事給他的家人,他一定什么都交待。
“……貝露佳非常恨他。”姚東海沉重的說,她當時記得貝露佳那是自從出事后第一次那么冷靜的憤怒著,她以前出來只會說她沒事,家里都好,讓她別告訴季笙。但那時她跟姚東海說,“我恨他,我巴不得他就死在里頭。聽說監獄里有犯人會打人,你說他這樣的在里面要是能被人打死就好了。”
簡直就像一片真心喂了狗。
貝露佳說她和她媽都覺得這兩年的夜不能寐、食不下咽……太惡心了。
“不值得。”貝媽媽這么給貝露佳說,“為他生氣不值得,咱們自己過得好就行了。”她在這兩年里老了十歲,頭發幾乎全白了,人也瘦了將近四十斤,可得知這件事后,她第一件事就是帶貝露佳去吃大餐,給兩人買了好幾套漂亮衣服,還跟貝露佳說打算賣了房子去外地重新開始。在這里,人人都知道她是貪官的老婆,生意的局面一直打不開。
貝露佳說媽我都聽你的,第二天就去辭了職,然后一邊考慮去進修考研,一邊重新找工作。
之后,貝露佳先找到工作,坐飛機去了外地。貝媽媽留在這里繼續辦離婚、賣房,等房賣了以后,雖然婚還沒離下來,也飛到貝露佳在的城市去了。
一直拖到貝爸爸出獄前夕,他才肯答應離婚。貝媽媽給他留了兩套房子,他出來也不可能再工作了,一套自住,一套收租,也有生活來源。貝爸爸一直想知道他們母女在哪個城市,想再見見她們,他聽說貝露佳已經結婚了,說他不去參加婚禮,就想給孩子打點錢。
貝露佳和貝媽媽沒有告訴他。
姚東海說完了整件事,跟季笙說,“到時別勸她原諒她爸爸。”
季笙奇怪的說,“我干嘛勸她這個?”腦子進水也不會勸貝露佳原諒她爸啊。
“很多人勸,她都煩了。”姚東海說,“她這次回來就是專門見你的,別的同學一個都沒說,熟人也都不知道她回來。她現在也算生活平靜下來了,過得還不錯。”這才是貝露佳肯回來的原因。
季笙默默點頭,跟姚東海一起笑了一下。她們都很了解貝露佳,她的自尊心非常高。所以一想到當時她是怎么一個人承擔起這件事的,季笙都心疼她。可她又知道,正是為了貝露佳好,所以她才絕不能再提起這件事。這也是貝露佳當時沒有告訴朋友們,事后又不肯再出現在同學中間的原因。
貝露佳回來那天是六月里最熱的一天,天氣預報三十九度,地面溫度超過五十度。季笙開著車去接機,姚東海坐在車上,一會兒一回頭看后車座,沒忍住說,“我開開窗行嗎?”說罷不等季笙答應就打開了車窗,濕熱的空氣一灌進來,身上就出了一層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