事情發生在他十三歲那年,那時他們一家剛從川城搬來安北市沒多久,他媽也不像現在這么嚴苛,起碼沒到讓人喘不過來氣的地步。
有一天她忽然在家里宣布,以后要改變飲食習慣,絕對不允許再吃那些重油重鹽重辣的食物了,對身體不好。
大家都沒說什么,只是沒想到她說的不重油重鹽重辣是一點滋味都沒有,清湯寡水,一頓飯吃下來,嘴里連點滋味都沒有。
對于一個吃慣了辣的孩子來說,這簡直就跟酷刑沒什么區別。
有一天,嘴里素了快兩個月的肖星軼實在忍不住了,正巧他在學校新教的朋友說發現了一家很好吃的麻辣魚,邀請他一起去店里吃,他猶豫了幾秒,點頭答應了。
店主是川城人,做的麻辣魚非常正宗,一上桌,那麻辣的香味便撲鼻而來,刺激著味蕾,讓人忍不住垂涎欲滴,肖星軼差點就饞哭了。
魚肉白嫩細膩,宛如凝脂,輕輕夾起一塊,便能感受到它的滑嫩,在麻辣湯底的浸泡下,魚肉吸飽了湯汁的精華,每一口都充滿了濃郁的麻辣味道,湯底也是這道菜的精髓所在,鮮紅的辣椒和金黃的姜片漂浮在湯面上,散發出誘人的香氣。
喝一口湯,麻辣中帶著一絲絲酸爽,讓人忍不住一口接一口,而湯中的豆芽、豆皮等配菜,也吸飽了湯汁的麻辣味道,與魚肉相互映襯,使得整道菜更加美味。
肖星軼吃得很開心,臉上終于露出了滿足的笑容,正當他跟新朋友說說笑笑的時候,卻忽然察覺到了一道燃著怒火的眼神,燒得他后頸的汗毛都豎起來了。
他驚慌失措地轉過頭,看見了他媽暴怒的臉。
后來的事,肖星軼記得好像不是很清楚了,他只記得他媽沖了過來,原本看起來優雅知性的女人突然之間變得歇斯底里,臉龐因憤怒而扭曲,昔日的溫柔和美麗在這一刻蕩然無存,只剩下憤怒和狂暴,把在場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她發怒的樣子令人心驚膽戰,就像是一場暴風雨,席卷著周圍的一切,讓人無法靠近,更無法平息,一雙眼睛瞪得溜圓,瞳孔中閃爍著憤怒的火焰,像是兩團即將噴發的熔巖,讓人不敢直視,隨著情緒的激烈波動,她終于無法控制自己,猛地張開嘴,發出一聲尖銳的怒吼。
那聲音像是從地獄深處傳來,充滿了無盡的怨恨和憤怒,讓人不寒而栗。
十三歲的肖星軼只是呆呆地坐在原地,眼前的一切好像都在視線中分崩離析了,他低下頭,茫然地看著自己的衣服,剛才他媽暴怒之下掀了碗,現場一片狼藉,大部分紅湯都濺在了他的衣服上。
原本潔白無瑕的白襯衣此刻卻像被火焰灼燒過一般,斑斑點點地布滿了紅油的痕跡,紅油的色澤鮮艷而刺眼,仿佛是一滴滴熾熱的血液,在白襯衣上繪制出一幅詭異的圖案,大小不一,形狀各異,在雪白的布料上肆意蔓延,將原本純凈的白色染成了斑駁的紅白相間。
耳邊的怒吼讓肖星軼覺得頭暈目眩,他抬起頭,看見了他媽猩紅的嘴唇,還有鋒利雪亮的牙齒,像一頭野獸一樣。
而在他媽身后,跟他一起來的新朋友受到了不小的驚嚇,正一臉驚懼地看著他。
那異樣眼神猶如寒冬的冷風,尖銳而冰冷,瞳孔里閃爍著復雜的光芒,既像是探究和害怕,又像是避諱和同情,讓人難以捉摸,直直地扎進了肖星軼的心里。
后來他才知道,當時他媽就已經發現他爸出軌了,她難以接受,卻又不愿意鬧大,那口氣憋在她心里,讓她根本控制不住自己的情緒,攢下的怒火卻在那一瞬間全部發泄出來了。
然而從那以后,只要一想起當時那一幕,就仿佛有無形的重量壓得肖星軼喘不過氣來,周圍人的眼神仿佛是一道無形的屏障,將他隔離開來。
在這些目光的注視下,他仿佛成了舞臺上的小丑,一舉一動都被放大、被審視,這種感覺讓他感到窒息,不由自主地想要逃離。
想到這里,肖星軼差點喘不過氣來,心口狠狠地抽痛了一下。
他有些神經質地用指甲撓了撓自己的手背,猛地站起來,把身下的椅子帶得摔在了地上,“砰”一聲響起,這才把他從回憶的漩渦中拉了出來。
最后肖星軼還是沒有吃這碗冒菜,只說自己已經吃飽了,吃了宵夜睡不著覺。
看著一點沒動過的冒菜,連筷子放的位置都跟端去的時候一模一樣,張姐不由得有些擔憂:“星軼少爺……”
肖星軼搖搖頭,一臉冷淡地說道:“我沒事。”
二樓轉角處,林青萍注視著神情近乎麻木的肖星軼,目光落到他手背不算明顯的劃傷上,臉上的表情變得有些凝重。
“師弟啊。”她揉了揉團團毛茸茸的腦袋,呢喃道:“看來這孩子的情況很嚴重啊。”女兒搬出去以后,原身恨不得把兒子完全掌控在手里,已經壓得孩子喘不過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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