搞清楚前因后果之后,辦公室的氛圍有些凝滯。
肖星軼長這么大,還是第一次被叫家長,但他表現得很鎮定,把事情表述得很清楚,冷靜地說道:“老師,事情就是這樣的,我認為鄭虎的行為屬于霸凌,如果不相信的話,可以去詢問其他同學。”
“當然,我這里也有一些可以證明的證據。”
這段時間,肖星軼對鄭虎忍讓,并不是沒有作為,而是在私底下收集了很多鄭虎欺凌同學的證據,他不喜歡用武力解決問題,只想一擊斃命,如果不是鄭虎這次太過分,故意在球場上把徐陽撞傷,他都不會跟他動手的。
林青萍看向肖星軼,眸光贊許,可以嘛,還知道收集證據。
教導主任一臉嚴肅地看著鄭虎,問道:“鄭虎同學,肖星軼同學說的情況你承認嗎?你是否私底下有霸凌同學的行為?”
就算鄭虎聲稱自己只是不小心撞到了徐陽,但在場的學生和教練都不是傻子,而且像他這種故意撞人的行為在球場上本就是犯規,而且他平時在學校的行舉止就很蠻橫,經常仗著自己塊頭大,指使其他同學幫自己做事,偶爾手里頭沒錢還會跟別人“借”一點花花,只要老師特意去調查,總是能找到被欺負過的“證人”的。
鄭虎還沒說話,鄭虎他爸趕緊大喊道:“老師!你這問的是什么話?我們家鄭虎是好孩子,絕對不可能做這種事的!還有你,你這個小同學,你怎么能胡說八道呢!”
鄭虎他爸擋在了鄭虎面前,他雖然脾氣火爆,不講道理,但對自己兒子卻是無條件的維護,在他心里,鄭虎就是個比較調皮的孩子,可能偶爾會比較混賬,但絕對不會霸凌同學的,而且也不會騙自己。
他卻沒注意到,站在他身后的鄭虎已經是坐立難安了。
鄭虎的臉上浮現出一抹難以掩飾的心虛表情,那神情微妙而復雜,仿佛內心正經歷著一場無聲的較量,眉頭不經意間微微蹙起,形成了一個淺淺的“川”字,透露出一絲不安與焦慮,眼神游移不定,時而看看自家老爸,時而快速地掃向四周,似乎在尋找著什么可以逃避的角落,時而又匆匆收回,不敢與任何人對視,生怕那雙眼睛能洞察他內心的秘密。
“爸……”
鄭虎哆嗦著扯了扯自家老爸的衣服,嘴唇囁喏道:“別……別說了。”
“沒事。”鄭虎他爸大手一揮,大嗓門好像震得辦公室都在抖:“兒子別怕,你爹我在這兒呢,絕對不會讓人欺負你的!”
林青萍在心里嘆了口氣,人就是這樣奇怪,不是非黑即白的,這鄭虎爸爸雖是個不講道理的莽夫,但又不能說他不算是一個好爸爸。
而在場的老師都跟各種學生打過交道,看見鄭虎這樣子還有什么不明白的呢,教導主任沉默了一秒,勸說道:“鄭虎爸爸,你還是先聽聽鄭虎同學怎么說吧。”
鄭虎他爸冷哼一聲,一臉自信地說道:“兒子,告訴老師們,你絕對不會做這種事的。”
身后一片安靜。
鄭虎他爸只覺不好,轉頭看去,正看見鄭虎緊抿著嘴唇,幾乎成了一條直線,偶爾會因為緊張而微微顫抖,顯露出他正在努力控制著自己的情緒,不讓那即將溢出的慌亂泄露分毫,雙手不自覺地交纏在一起,或是緊握著衣角,指尖因為用力而微微泛白,透露出他內心的掙扎與不安。呼吸也變得急促而短淺,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無聲地訴說著他此刻的忐忑與心虛。
“爸。”他露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語無倫次地說道:“我……我不是故意的,都是陳仁跟我說,肖星軼他媽不管他,我……我才……我也沒想到……”
聽見這顛三倒四的話,肖星軼瞬間掀起了眼皮,眼神有些詫異。
陳仁?
陳仁是他第一天搬進寢室時遇到的那個瘦弱男生,而且平時總是被鄭虎欺負,打水、買飯,做作業等等,基本什么活兒都是他在做,陳仁很害怕鄭虎,從來不敢反抗,看不下去的肖星軼維護過他幾次。
肖星軼想不明白,為什么陳仁會跟鄭虎說這種話。
林青萍注意到了他的表情,微微瞇起了眼睛。
而另一邊,鄭虎他爸已經氣炸了。
他了解自己兒子,自詡他一撅屁股,就知道要拉什么屎,話是糙了點,但正說明他非常有自信,眼下看見鄭虎這個樣子,他哪里還想不明白,臉色由青轉白,再由白轉紅,仿佛調色盤上的色彩在瞬間被狂風驟雨般地攪動,最后布滿了陰云,雙眼圓睜,仿佛兩團熊熊燃燒的怒火,幾乎要沖破眼眶的束縛。
“鄭虎。”鄭虎他爸板著臉,咬牙切齒地問道:“你真的在學校里霸凌同學?”
他額頭上的青筋暴起,如同蜿蜒的蚯蚓,鼻翼劇烈地翕動著,每一次呼吸都伴隨著沉重的喘息聲,如同被激怒的野獸在尋找著發泄的出口,嘴角緊抿成一條直線,牙齒咬得咯咯作響,透露出他內心深處極度的憤怒與不安。
鄭虎憋不住了,翻來覆去就是那兩句蒼白無力的話:“爸……我,我不是故意的。”
鄭虎他爸是個暴脾氣,提著拳頭就上去了,破口大罵道:“操,你個小兔崽子,老子平時就是這么教你的嗎!?你還敢跟我撒謊!你翅膀真是硬了!”他一直都說,男孩子調皮一點是正常的,但絕對不能隨便欺負人。
在場的老師們嚇了一跳,又趕緊沖上去勸,現場一片雞飛狗跳。
好不容易才把鄭虎他爸安撫下來,他爸坐在椅子上,臉頰漲紅,胸膛大弧度地起伏著,顯然是氣得不輕,幾個老師有意無意地圍著他,生怕他又暴起去打孩子。
鄭虎挨了他爸好幾下,臉都被扇紅了,低垂腦袋不敢說話。
見現場安靜下來,林青萍這才開口,冷靜地問道:“鄭虎同學,我想問一下,你剛才說的那個陳仁同學,是怎么回事?”
肖星軼看了她一眼。
鄭虎全然不見剛才的囂張氣焰,變得老實了很多,小聲地回答道:“陳仁他跟肖星軼是中學同學,他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