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娘回了荷風院,白英卻是晚一些時候才回的院子。
白英回了正房,見三娘在左次間擺了一個繡架正在繡花,白芷和趙嬤嬤不在,白果伺候在旁。白英譴了白果下去,換自己在旁伺候。
“這繡花真是個體力活兒。”三娘站起了身,遠著些距離欣賞了下自己那繡了不到十分之一的“壽比南山圖”。這圖樣子是趙嬤嬤挑的,是個壽星翁身后跟著一頭駝著兩個大壽桃的大青牛與兩個總角仙童,背景是一座仙山,三娘琢磨了半天也琢磨不出這其中的意境。且她繡工不行,趙嬤嬤只讓她繡那一個個隱紋的“壽”字,其余的復雜圖形都由趙嬤嬤和白芷這兩個槍手代勞。
白英聞看了那繡圖一眼,有些忍俊不禁。三小姐這般聰慧的人不知怎么的在繡花上居然缺少天分,只是配色卻比別人都配得好,連趙嬤嬤都是稱贊的。
三娘輕輕活動活動了手腕問道:“事情如何了?”
白英往外看了一眼,見院子里并沒有人,便走到三娘跟前微微傾身小聲稟告了一番。
三娘聽完后沉思了片刻道:“以后每日去祖母院子的時候你都去找她,有什么事情及時回來匯報,明日你再這樣囑咐她。”三娘又讓白英附耳過來細細交代了一番。
白英聽了連連點頭,心中卻是有一些疑問。
“小姐,李嬤嬤她在老夫人身邊伺候了那么久,常嬤嬤雖說也是老夫人身邊的老人了,可那情分終究是不能與李嬤嬤相比的。常嬤嬤她……”
三娘聞一笑:“在你心里祖母是個什么樣的人?”
“這……”白英猶豫了一會兒,終究是不敢隨意評價主子。
三娘也不為難她,又問道:“你覺得李嬤嬤一直以來受祖母寵信憑的是什么?”
白英偏頭想了想,道:“因著李嬤嬤自小便在老夫人身邊,自然是最了解她的。還有李嬤嬤是大老爺的乳娘,與別人比自然多了些體面?”
三娘伸手撫了撫繡架上的那幅繡圖:“李嬤嬤了解老夫人不假,這也確實是她能走到今日最重要的優勢,但是反過來老夫人又何嘗不了解她?當然老夫人了解李嬤嬤可能不及李嬤嬤了解老夫人的十分之一,但是我要的就是這可窺見冰山一角的十分之一。”
白英眨了眨眼并不是很明白。
三娘也不多解釋,只道:“老夫人只要知道依李嬤嬤的性子可能會做出什么事就夠了,至于她到底做沒做并不在我們的考慮范圍。”
三娘在繡架旁坐下,又拿著針繡了兩針。
“至于你說她是大老爺的乳娘,這從前確實也是她橫行內院的依仗,但是這優勢只是在府中其他仆婦面前的。而這種‘優勢’到了老夫人面前,卻可能成為她致命的錯處。”
“何以至此?王家一直是以孝道……”白英說著說著卻突然住了,震驚地睜大了雙眼。
三娘抬眼看了白英一眼,微微一笑。
“這個‘孝’字可不是誰都能消受的起的!在老夫人眼里當的起他嫡長子以長輩相待的從來就不可能有李嬤嬤這一號人。”孫氏可是最注重嫡庶尊卑的封建老太太。
“況且祖母她讓李嬤嬤代她指點大伯母管理內院,并不想看著李嬤嬤與秋衡院太親近。”本來李嬤嬤就是她用來牽制金氏的,如果李嬤嬤與秋衡院連成一氣那么孫氏不就等與被架空了么?
孫氏自已故太夫人陸世去世后長達幾十年的婆媳斗爭終于以她的勝利告終,對于權利的掌控孫氏可以說已經到了一種偏執的地步。雖說她這幾年表面上看著是不管事了,更注重于養生方面,不愿太為家事勞心,但是這種放權是以整個內院都在她的掌控下為前提的。
白英本就聰慧,被三娘一點撥已是明白了七分,心中對三娘也更是信服。
兩人正說著話,外面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三娘便又專心繡起字來。
“自從女先生走后,學業便一直荒廢著。聽說大伯母正在尋新的先生,卻不知道要什么時候才能到。”王家的女孩子以前是跟著一個女先生學習識字吟詩,琴棋書畫。只是這女先生在今年春末的時候因事回了家鄉,王家的小姐們這兩個月來便一直是在各自的院中自己看書練字。至于繡活,像王家這樣的家族各房之中都不乏繡技出色的丫鬟嬤嬤,因此也都是在自己院中學的。三娘這兩個月來每日的活動只限于請安、看書、練字、繡花,竟有些懷念剛來那幾個月的日子。
“聽說大夫人已經譴人去京城里尋了。小姐學問這么好,且自先生走后也一直不曾離書,定不至于荒廢的。”
簾子一掀,白芷端著一個青花纏枝蓮花卉紋大蓋碗進了來。
“小姐,奴婢去廚房取了一碗冰鎮酸梅湯,走了這一路涼得剛剛好,你用一些吧。”
三娘瞧著她額上細細的汗珠,讓她把碗放下擦擦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