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惜,宣韶的人最終也沒能找到范姨娘。
范姨娘從莊親王府出來之后便去了城南門外一處毫不起眼的民宅。
城南門外是百余年前京城擴城的時候形成的,原本是一大片水田,現在雖然較百余年前大不相同,卻也算不得是繁榮的地方,好在這里的宅子便宜,因此也住了一些中等人家和靠著租賃房屋為生的租戶。
范姨娘一踏進那院門,正房里面就出來了一個三十來歲一身靛藍色粗布衣裳的夫人,那婦人乍一看見范姨娘先是吃了一驚,隨即又是一喜,急急迎了上來,朝著范姨娘行了一個奇怪的禮,低頭道:“大人。”
范姨娘笑著扶了那婦人起身,溫和道:“起來吧,不必如此。”
不想那婦人卻是嚇了一跳,像是見了鬼一樣的看向范姨娘,眼中的神色有毫不掩飾的懷疑,想了想,她小心翼翼的說了一句話,卻是發音古怪,并非中原話。
范姨娘失笑,溫聲回了她一句什么。
那婦人打量著范姨娘的目光卻還是不信。
突然,范姨娘面色一冷,帶著些居高臨下的傲然斜睨了那婦人一眼,目光凌厲中卻含了些媚眼如絲:“藍屏,你如今連我也不認得了?”
那婦人卻是驚喜得淚盈余眶:“真的是大人——”
范姨娘面露無奈,正要說話,門口卻傳來了一聲嗤笑聲。
兩人回頭便看見了一個三四十來歲中等身材,面容端正的漢子。
“不過是在這京城富貴窩,豪門富家子的羽翼下躲了這么些年。還真當自己是高門大戶里的官家太太了!”男子的目光在范姨娘身上一掃,語氣十分不屑。
“藍叮,不準這么跟大人說話!”婦人略顯濃密的眉毛一揚,原本平和的容貌立即變得有些兇惡。
被喚作藍叮的男子撇了撇嘴。斜了范姨娘一眼。
范姨娘笑了笑:“多年不見,你那一開口就不討人喜歡的毛病還是沒改。也虧得藍屏能忍你這么多年。想必她是你妹妹,因而不得不忍。別人可就沒有這么好的脾氣了,活該你來中原這么多年,連個媳婦也沒娶上!”語氣雖然溫和,話里的意思卻是十分刻薄,與平日里溫和知禮的范姨娘大相徑庭。
那男人走了過來,看了范姨娘幾眼反唇相譏道:“我是沒人看的上,你自己不還是拿熱臉去貼人家的冷屁股。最后卻是什么也沒撈著,反而得幫那短命的男人看婆娘孩子嗎?”
范姨娘臉色刷的冷了下來,揮手就給了那男人一巴掌,這一章打得十分狠辣,男人的臉瞬間就紅腫了。嘴角也被牙齒磕碰了皮。
“誰準你提他的?別忘了你自己的身份!”范姨娘聲音陰冷地道。
一旁的藍屏早嚇得臉色蒼白,腿一軟就給跪下了。
藍叮“呸”的一聲將嘴里的血沫子吐了出來,舌頭抵了抵自己的臉頰,頓了片刻,卻是緩緩屈膝跪下了,微垂的眸子掩去了眼中的痛苦之色,暗啞著聲音道:“大人贖罪。”
范姨娘冷冷地看了他一眼,轉頭對藍屏道:“起來。”
藍屏看了范姨娘一眼,又看了看自己地弟弟。終究還是沒有膽量求情,自己爬了起來。
范姨娘看也不看跪在地上的藍叮,只問藍屏道:“什么時候走?”
藍屏低頭道:“圣女晚些時候會來,我們趁夜就走。”說著,藍屏看了范姨娘一眼,小心翼翼道:“大人這次與我們一起走嗎?”
范姨娘出了一會兒神。然后淡淡道:“不是你們傳消息給我說圣女身邊的人都死絕了,如果我不出來護人就是良心被狗吃了。等死了下地獄也無臉面對我阿爸以及那些長得是人是鬼都不知道的祖宗十八代?”
藍屏立即將頭低了,悄悄用眼角瞟了依舊還跪著的藍叮一眼。
范姨娘也不窮追不舍,只問道:“之前不是還躲的好好兒的,樂不思蜀了嗎?這會兒要走?真舍得下這京城的錦繡繁華?”
藍屏知道范姨娘說的是圣女,忙道:“我們是聽說有人查到了當年您帶著圣女進京的事情,前幾日禮親王府的人還差點查到圣女那里。好在這么多年了,線索都已經斷了,您當年又求了……求了貴人相助,因此最后也是有驚無險。不過我們卻不敢拿圣女的性命冒險。”
范姨娘點了點頭:“嗯。”然后看了看四周,便徑直往正房走去。
藍屏看了還跪著的弟弟一眼,搖頭嘆息了一聲,立即跟著范姨娘身后去了。
進了屋里,范姨娘在那看著十分整潔的炕上坐下了,藍屏忙去給她斟茶。
范姨娘接過飲了一口。
藍屏趁著著機會求情:“大人,您知道藍叮就是那種口無遮攔的性子,還請您不要與他計較。他,他其實很關心大人您的安危的,就是嘴太賤了。”
范姨娘淡淡的“嗯”了一聲,不置可否。
藍屏看了范姨娘一眼,不知道該說什么了。
范姨娘卻是突然道:“你也覺得我犯賤?”
藍屏一愣,隨即急急搖頭擺手:“不,不,不,藍屏絕無此意。”
范姨娘笑了笑:“其實他也沒說錯,我是自己上趕著送上門去的。他卻從未把我放在眼里,最后還要我給他照看我最討厭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