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4
午后的畫室里,陽光從窗戶照射進來,將室內中間的人影子拉長,幾縷光亮印在他的側臉上,仿佛罩了淺淺的一層白光。
黑色的鉛筆在白紙上留下一道道流暢的線條,隨著手腕來回地刷動,紙上的人物漸漸顯得分明起來,簡潔精神的短發,棱角分明的側臉,認真專注的神情,男人的形象鮮活地立于紙上。
羅少恒退開一點,滿意地點點頭,對旁邊干活的人喊了聲:“嘿,過來一下。”
沈幕城聞停下手中的動作,起身走到他旁邊,在看到畫上的人后愣了。
“怎么樣?”羅少恒抬頭問他。
“……畫我干什么?”沈幕城問,紙上是他剛才調整畫架的情景,畫得非常細致。
“好不好看?”羅少恒又問了一次。
說好看像在夸自己,說不好看又不對,沈幕城干脆不說話,彎腰幫他撿起地上散落的畫紙。
“對于學畫畫的人來說,一切美好的事情,都想要用自己的雙手呈現出來。”羅少恒看著沈幕城彎腰的姿勢,腰背拉出的線條完美得讓他移不開眼,手中的筆不自覺地凌空勾畫了一下,帶出大概的線稿。
沈幕城把畫紙整理好放到一旁的架子上,一回頭就看到羅少恒正專注地看著他,眼睛像帶了光一般,不禁問;“你這么看我干什么?”
羅少恒笑笑:“把衣服脫了吧。”
沈幕城愣了,以為自己聽錯了,接著又聽到他說:“脫了坐那邊,今天先畫脫上衣的好了。”
“……我沒有答應。”沈幕城站著不動。
“嗯?”羅少恒歪頭看著他,唇角帶笑,“不是說命都是我的嗎?還在乎肉*體啊。”
“……”
“你要是真的不樂意,我也不勉強。”
“……我脫。”
*
“唔——”
旁邊震動的手機打斷了這一場夢,那些過于美好的畫面戛然而止。
羅少恒伸手將手機拿過來,看到屏幕上顯示“羅肴”的名字。羅肴是他大哥的兒子,雖然他因為沈幕城的事情和家里斷了關系,但是和羅肴卻一直有聯系。
“喂。”羅少恒接起電話。
羅肴說周末自己有朋友過來度假村玩,讓羅少恒幫忙安排一下。
羅少恒聽了說:“兩個人是吧,行,我安排……嗯,你有時間和小乖一起過來玩,沒什么事情,不用擔心。”
掛了電話后,羅少恒將手機放回旁邊的矮桌上。
屋里的窗戶沒關,微風帶進絲絲寒意,他拉了拉搭在腿上的毛毯,閉著眼睛繼續地躺在搖椅里,一點點重新描繪夢里那個人的模樣,唇角帶著淺淡的笑意。
這半以年來他總是時不時夢到過去,尤其是從古巖寺回來之后更甚。
沈幕城當時在醫院醒來就發現失去了記憶,醫生說他的頭部受到重創,失去記憶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也許很快便會記起來,也可能永遠也想不起來。
聯系不上沈幕城的家人,對方身上又還有傷,羅少恒花功夫把人救回來也不可能放著不管,最后考慮再三他把沈幕城帶回了自己住的地方。
可誰曾想到,原本只是于心不忍做的決定,最后會發展成為戀愛的關系。
想起自己當初跟沈幕城表白,沈幕城表情空白的樣子,羅少恒就忍不住輕聲笑了起來。
他拿開遮著眼睛的手,拿起旁邊的筆記本開始寫東西。
寫日記這個習慣是他在療養院的時候養成的,那時候心里壓抑得太厲害,內心摻雜的負面情緒幾乎將他整個人都擠成一團,像是困在秘境中,找不到出口,也沒法向別人開口。經過多次溝通無果之后,主治醫生給了他一本筆記本,讓他試著把內心想要表達的東西寫出來,有過整整一年的時間,他唯一寫出來的就只有“沈幕城”三個字。
后來離開了療養院,這個習慣留了下來,只不過近幾年他寫日記的次數變得少了。
——最近一直在夢見他,他依舊是當年的模樣,而我卻不再是他喜愛的樣子,真害怕下一次見面,他能不能認出我來。
意識到自己寫了什么,羅少恒停下了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