狹小的屋子里,沉默了很長時間,馬編輯才又重新找回了自己的聲音:
“俊才,我知道你受了很多苦,可是過去的都過去了,人要一直往前看,你往后的路還長……”
包俊才看著眼前這個人的嘴臉,聽著他嘴里冠冕堂皇的那些話,臉上的鄙夷之意更甚:
“馬編輯,從小到大,別人都罵我是雜種,有娘生沒爹養的野種,罵我媽是破鞋,我媽每天晚上睡覺的時候,都要拿棍子頂著門,枕頭下放著猜到和剪刀。”
包俊才滿是鄙夷的面容開始一點點變得扭曲,這些年他一直遵循著母親的遺愿,將以往的事情都壓在心底最深處,每天努力的生活。
可是,記憶就像是水底的泥沙,平靜無波的時候確實能埋得住,可無奈馬家父子就像攪屎棍一樣,時不時的就要過來攪兩下,沉寂的泥沙開始不停翻滾,一點點啃噬著他的血肉。
“現在,你跟我說過去的都過去了?既然你說的這么輕巧,那你兒子離婚,降職不也都過去了嗎,你如今三番五次的來找我是為了什么?”
“不就是離個婚嗎?不就是個降個職嗎?當年我和我媽受了那么多屈辱和苦難都能過得去,如今你們兩個大男人,又有什么過不去的?”
這最后一句話,包俊才面容扭曲,滿臉猙獰,如同一頭受傷的野獸般嘶吼出來。
馬保國父子還是頭一次見包俊才如此模樣,心底不免生出幾分畏懼來。
“馬濟仁,我媽臨走的時候拉著我的手,一字一句地叮囑我,讓我忘記過去,挺胸抬頭一步一步的往前走,好好的過日子。”
“這是她最后的心愿,所以這些年我一直將所有的事情都壓在心底,用盡全力去過我媽希望我過的日子,好好的生活,好好的工作。”
“可是,可是天不遂人愿啊!”
包俊才雙眼噴火,一字一句的再次嘶吼起來:
“你們馬家的人,如同一條瘋狗一樣,時不時的就要過來咬我一口,逼著我想起過往,逼著我違背我媽的遺愿。我告訴你們,如果不是我媽在天上看著我,我早就拿上刀,把你們馬家的人,有一個算一個,全都捅死了。”
“這么多年了,我和我媽吃了那么多苦,受了那么多罪,遭了那么多白眼和羞辱,憑什么你們一家人和和美美的過日子?憑什么?”
此時此刻,包俊才的身上再也沒有以往的隨和,臉上的笑容也早已消失不見,取而代之的是滿臉的瘋狂和暴虐。
自從母親走了以后,他在這世上就再沒有一個親人,極致的孤獨和壓抑,已經讓他瀕臨瘋狂。
馬保國父子呆呆地站在原地,兩股戰戰,大氣都不敢喘一口,四只眼睛死死瞪著包俊才,滿滿的恐懼幾乎要從眼角溢出來化為實質。
在他們的印象中,包俊才一直是個軟弱可欺的人,隨便嚇唬兩句就可以逼他就范。
至于他們說什么要去刨包俊才母親的墳墓這樣的話,完全就是嚇唬的,包俊才的母親老家不是本地的,先不說距離這么遠他們能不能去。
就算去了,敢去村子刨墳,一旦被發現估計都出不了村子。
可是,今天他們才知道,軟弱可欺只是包俊才的外表,內里其實是一個瘋狂的魔鬼,隨時都可能暴起殺人的那種。
“俊,俊才……你,你胡說八道什么?”
馬編輯感覺自己后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打濕了,兩條腿也軟得立不住,本能地靠在旁邊的炕上。
“我們……我們沒想過……”
他肚子里裝了一肚子解釋的話,但話到嘴邊卻結巴得厲害。
這一刻,恐懼如同瘟疫一般,無聲無息地就將他們父子籠罩。
馬保國更是不堪,額頭上的冷汗一層又一層地順著鬢角往下落,嘴唇不停哆嗦著,兩條腿死死夾著,生怕一個不小心當場開始畫地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