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晃冬至。
夜色如墨,寒風卷雪紛飛,從廊廡下呼嘯而過,落下一層薄雪,又吹得宮燈轉來晃去。
掛著擋風布簾的千禧宮內,燭火通明,炭火融融。
火爐里偶有幾聲脆響,爆出星星點點的火花來。
馬上就要到年末了,夏時錦這些日子忙得暈頭轉向。
又要執掌六宮事務,又要管著宮外的幾家鋪子,最近又開始為除夕宴做準備,也就是夏時錦穿過來后要籌備的第一場年會。
蕭澤身為一國之君,年末之時,亦是日理萬機,也甚少來騷擾她。
可以說,兩人是各忙各的。
這種相處狀態,對夏時錦來說,堪稱完美。
而秦野也是趕著這個節骨眼,時常夜訪千禧宮。
只因蕭澤留秦朝少將軍在上京城過年,秦野便也不好每晚在外留宿,只能跟夏時錦偷偷膩歪一會兒,便得出宮回府陪他兄長。
今晚,夏時錦正在忙著做“年會”預算,偏偏秦野總是手嘴不老實地在旁打擾她。
大手揉捏著夏時錦的細頸,秦野把頭搭在她的肩上,故意把體重都往她肩背上壓,時不時輕啄她幾口。
“宮廷茶館位置最佳的那個雅間,朱厭好不容易搶到。”
“阿錦,今夜一起出宮瞧瞧可好?”
夏時錦的賬正算到關鍵時候,秦野是又咬耳朵又捏腰摸胸的,搞得她好不煩躁。
“哎呀,你好煩。”
她肩頭用力頂了下,試圖用胳膊肘將人支開,結果亦是徒勞。
她頭也不抬地對秦野惱了一句:“沒看到我在算賬嗎?”
身上的重壓感驟然撤離,唯有一只手還松松地搭在她的腰間。
背后靜默了半晌,夏時錦回頭瞧了一眼。
只見秦野單臂撐在身后,寬肩窄腰下,兩條長腿大喇喇地直伸著,唇線緊繃,正目光幽幽地瞧著她。
“長留的歌,本宮想聽在宮里就能聽了,沒必要跑出宮去聽。”
夏時錦軟下聲來。
“更何況,本宮還有這么多事要忙,哪有時間陪你出宮。”
“既是好不容易訂到的位置,你便帶著朱厭去,或帶著你兄長去便是。”
秦野恍若未聞,懶洋洋地又乜了夏時錦一眼后,頗有情緒地偏頭看向別處。
殿內沉默持續了片刻,搭在她腰間的手收回,秦野倏然起身。
他拎起搭在矮榻邊上的那把黑傘,邁著散漫的步子,話也不說一句便翻窗走了,連來時的那件大氅都沒拿。
這是又生氣了。
夏時錦向來事業心極重,手上的活兒沒干完,便也沒心思追出去哄他。
待她終于把年會要用的銀兩算好后,這菜抬頭朝窗戶那邊瞧了眼。
“外面的雪下得大嗎?”夏時錦問阿紫。
“回娘娘,剛才下得大些,這功夫小了很多。”
阿紫轉而問道:“時辰不早了,娘娘可要歇息,要不要奴婢去傳人燒水給您沐浴?”
夏時錦點了點頭。
在起身要去卸妝梳發時,瞥見搭在矮榻上的那件皮大氅,驟然想起適才對秦野的口氣和態度。
后知后覺地生出幾分愧意,夏時錦又同阿紫問道:“什么時辰了?”
“剛剛亥時。”
糾結猶豫了一番,夏時錦換上太監的衣服,又披了件深色斗篷,帶上秦野的那件大氅帶上,同小廝打扮的阿紫一起偷偷溜出了宮。
有了之前和長留出宮的教訓,夏時錦早將去京康坊的路給記得熟熟的。
沒多久,她們二人便頂著風雪來到了宮廷茶館。
夏時錦輕車熟路地尋到了那間位置最佳的雅房。
恰好朱厭從房內出來要去買些酒菜來,阿紫便跟著朱厭一同去了。
手里捧著那件大氅,夏時錦輕輕拉開雅間的門,步子極輕地走進去,又帶上了門。
雅房的軒窗大敞,正對著長留表演的那個臺子。
而秦野則背對著房門,正對軒窗而坐。
一只腿踩在椅子上,另一只長腿直直搭在窗邊,懶散恣意地坐在那里,右手拿著酒壺時不時灌幾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