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時錦聽了肉疼,眉心鼓起一點慍惱來,勾在秦野腰間束帶上的手也跟著悻悻收了回來。
不就幾條蛇,還有個女鬼嗎,能比身無分文還可怕?
夏時錦冷臉轉身,同阿紫吩咐。
“阿紫,送客!”
......
主仆二人擠在一張床上,頭都蒙在被子里。
阿紫躲在被窩里戰戰兢兢道:“娘娘,你聽到了嗎?這屋子不會真鬧鬼吧?”
夏時錦即使頭埋在被窩里,仍閉著雙眼不敢睜。
她也聽到了一些異樣的聲響,但又說不清是什么聲響,既像人走路的聲響,又沙沙沙的像蛇在爬。
將秦野送的那把匕首緊緊握在懷里,她輕輕拍了下阿紫。
“外面下雨,有點動靜正常。”
“再說,咱們行得正坐得直,半夜不怕鬼敲門,快睡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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夏時錦被打入冷宮的這第一晚,勤政殿內燈火亦是遲遲未熄。
已是亥末時分,未批的奏折堆成了一摞,蕭澤卻毫無心思去批閱。
夏時錦寫的那份“投誠書”在桌面上平展鋪開,娟秀卻獨特的一行行墨字,他已經看了不知多少遍。
投名狀上寫得很清楚,只要他肯保住夏時錦的后位,讓她重回千禧宮,夏時錦便愿意將安國公府的諸多罪行和證據公布于天下,并從此與夏氏斷絕恩義,永無瓜葛。
指尖一下下地敲打紙面,蕭澤擰眉斟酌。
要說這大商的社稷江山,明面上是他們蕭家人的天下,可自開國以來,背后的權柄脈絡和經濟命脈,便由夏、柳、秦三大世家所掌控。
其中汶源夏氏和懷陽柳氏,則是前朝末期興起的兩大百年世家,而蕭家也正是靠這兩大世家起勢得天下的,其勢力和聲望可想而知。
如今,上到朝政和兵權軍政,下到賦稅、民生、科舉和官員任用,方方面面都有三大世家的勢力滲透。
結黨營私、逃避賦稅、剝削百姓,擠壓寒門子弟,各種弊端問題早已根深蒂固。
正所謂,鐵打的世家,流水的王朝,想要,徹底清除三大世家在朝中盤根錯節的勢力,擺脫世家的操控,又談何容易?
蕭澤并非想將三大世家徹底連根拔起,他只想削弱他們的勢力,從而降低世家對皇權的諸多牽掣和影響,提拔并培養越來越多的新興勢力,給更多寒門子弟施展抱負的機會,從而達成分權制衡的治國之道。
就如同御花園里的花草樹木,有冒頭的枝杈,便要修剪修剪才美觀。
夏時錦若是真能出頭替他剪下第一刀,既不讓皇家得罪夏氏宗族,又能滅一滅夏家宗族的勢頭,簡直就是兩全其美的良策。
且如此一來,夏時錦就不再是罪臣之女,而是大義滅親的賢德之后。
可,夏時錦又憑什么相信他不會過河拆橋?
信他們的情誼?
蕭澤冷冷地哼笑了一聲。
夏時錦終究還是單純了。
不過,她至少還愿意信他們的情誼,從這點來看,蕭澤竟感到一絲絲的欣慰。
但他同時也有了憧憬。
以前未曾看到夏時錦的好,以后或許可以有一輩子來了解她的好。
然后對她好,將曾經虧欠她的深情厚誼,一點點補償給她。
若是可以,生幾個他們的孩子,像那晚,他看著夏時錦在燭燈前折紙時所想的那般。
可轉念一想,蕭澤又頭疼母后和柳氏家族那邊又該如何應對呢?
眼下,母后分明是想讓他借此機會廢后。
思及至此,蕭澤又陷入兩難的境地。
是時,守門的太監進來稟告。
“啟稟皇上,婉嬪娘娘做了百合蓮子湯給皇上,正在殿外候著呢。”
“讓她進來吧。”蕭澤沉聲應道。
林盡染進殿行了禮,拎著食盒走到案桌前,正好瞧見蕭澤將那張投誠書壓在了奏折下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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