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愣著做什么?治不好他,朕要你們整個太醫院陪葬!”
元稹帝的怒吼震得窗欞簌簌作響,幾位老太醫撲通跪地,又手忙腳亂爬起來去查看謝景辭的傷勢。
江云染攥著染血的帕子站在屏風后,看著銅盆里血水越積越多,指甲不知不覺陷進掌心。
“郡主,勞煩遞一下金瘡藥。”陳太醫突然喚道。
江云染急忙捧了藥匣過去,卻在靠近床榻時被元稹帝冷厲的目光釘在原地。
“誰準你進來的?”元稹帝玄色衣袖上的四爪蟒紋在燭火下泛著寒光。
床幔里傳來微弱的響動。
謝景辭蒼白的手指抓住錦被邊緣,聲音輕得像飄絮。
“讓她待著吧,臣能安心些。”
元稹帝的眼神在江云染和謝景辭之間逡巡,忽然冷笑。
“你父親若在天有靈,看到你為了女子險些送命,怕是要從棺材里跳出來。”元稹帝掃了一眼愣著的江云染,有些不悅。
“看見沒有?這匕首再偏半寸,朕如何對得起你父親當年的托付?”
江云染雙腿一軟跪在腳踏上。
血色盡褪的肌膚上,那道傷口像劈開白玉的裂痕,猙獰地蜿蜒在緊實的腰腹間。
太醫刮腐肉時,謝景辭渾身繃成一張弓,冷汗順著脖頸滾落,卻死死咬住唇不發出半點聲。
和當年他父親在血戰中腸子流出仍死守城門的傳說如出一轍。
“疼就喊出來。”江云染抖著手替他擦汗,絹帕轉眼浸得透濕。
他搖搖頭,渙散的目光落在江云染臉上,竟還勉強勾起嘴角。
這個笑比哭還難看,江云染胸口像被鈍刀來回磋磨,眼淚砸在他鎖骨上,燙出一小片紅痕。
“哭什么……?”他氣若游絲地抬手,指尖剛碰到江云染臉頰就無力垂下。
“本王還有很多事沒做,舍不得死呢。”
“你現在像能活的樣子嗎?”元稹帝突然暴喝,嚇得老太醫手里的藥瓶當啷落地。
他一把揪住謝景辭的衣領,龍涎香混著血腥氣在帳中彌漫。
“當初你父親也是這樣,明明能撤退非要斷后!你們謝家人是不是都覺得,留個全尸給朕收殮就是忠義?”
話音在尾音處裂開一道縫。
元稹帝松開手,轉身時袍角在青磚上掃出凌厲的弧線。
江云染這才發現他腰間玉佩下墜著半枚虎符,據說另一半隨謝老將軍葬在了蒼梧關。
“用雪靈芝。”元稹帝對太醫吩咐,聲音突然沙啞得像砂紙磨過。
“把先帝賜朕的那株取來。”
老太醫們倒吸冷氣。
那是能起死回生的國寶,先帝臨終前親手交給元稹帝保命的。
江云染望著元稹帝陰沉的側臉,忽然想起謝景辭說過,謝家滿門忠烈,護佑了如今的北梁江山。
“皇上不可……”謝景辭掙扎著想坐起,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鮮血從他指縫溢出,江云染慌忙去扶,卻摸到他后背一片濕熱。
掀開中衣才驚覺,紗布下的傷口全部崩裂,猩紅浸透了半邊床褥——就像那年凱旋儀式上,蓋在謝家棺槨上的紅旗。
“麻煩郡主讓一讓!”陳太醫推開江云染,銀針如雨落下。
江云染看著謝景辭漸漸渙散的瞳孔,耳邊嗡嗡作響,仿佛又回到典獄司陰冷的午后。
林秋實的匕首朝江云染心口刺來時,是謝景辭用身體擋在江云染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