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頭哭得很傷心,濁淚橫流,鼻涕老長,絲毫不顧忌形象。
邵衛江縮了縮脖子,不敢看,也不敢勸,左顧右盼,只想逃走。
我坐著沒動,只安靜地看他哭。
他不是傷心,而是死心。
哭一哭有好處。
剛剛那個姓戰的護士出現在門口,憐憫地看著老頭,好一會兒,終于還是走過來,掏了塊手帕遞過去。
老頭一把打開她的手。
她再次把手帕遞過去。
如此反復了三次,戰護士的堅持換來了成果,老頭氣哼哼地搶過手帕,胡亂在臉上擦了一把,然后看著我說:“黃大夫還說什么了?”
“黃仙姑說,欲成大事當行陽謀。”
“陽謀?哼哼。”老頭冷笑了兩聲,然后看著我,“你是個江湖客?吃的哪碗飯?”
“學的仙家術,吃的孝敬飯,專治外路病。”
“江湖術士?亂世蜂起害命,太平稱神謀財,你得了黃大夫的勢,頂了高天觀的名,謀財就是謀大財,害命就是害大命,你想謀財還是害命?”
“太平世道,人人都想謀財,不過我不做神仙,不刮地皮,如今是太平年猖亂月,財道千百條,伸手可取,合理合法,蠢到家才會只想做神仙刮地皮。鬧得太大,公家也不會不管。”
“有想法,平時看報?”
“看一些。”
老頭從床頭桌上擺的厚厚一摞報紙中抽出一份來遞給我,“看看,頭版和里,老陳不咽氣,這文發不出來。”
我聽得毛骨悚然,瞟了另外兩人一眼。
邵衛江明顯沒聽懂,但未來三十年天下財運這句肯定聽明白了,所以伸著脖子往報紙上看,猴急猴急的樣子,大抵是想看看這財運在何方,該怎么去撿。
戰護士微不可察地嘆了口氣,往后退了幾步,想離開病房。
“小戰別走,留下來。”老頭叫住戰護士,轉頭又對我說,“這報紙黃大夫也一定看過,所以她才會動了行事的念頭。打打殺殺的年代結束了,從今以后就是一切向錢看。金城這地方,南北要沖,位置要害,水路空三通方便,將來必定是中原工業重鎮。景區經營幾個寺廟賺點浮財算個屁,想要富可敵國,多讀讀這文,多看看新聞,今年算過去了,再遠不出兩年,就會有無數暴富的機會!老三!”
最后這一嗓子,把伸頭伸腦的邵衛江嚇得一哆嗦,趕忙把脖子縮起來,先往后退了退,這才應道:“哎,爺爺,我在呢。”
老頭吼道:“過來!”
邵衛江沒動地方,小心翼翼地問:“有話你說嘛,過去干什么?”
老頭眼一瞪,“過不過來?”
邵衛江求救般看了我一眼。
我笑道:“過去啊,老爺子叫你,是有好事!”
“好事?”邵衛江眼睛一亮,立馬一個箭步竄到床邊,“來了,爺……”
“啪”的一聲脆響。
老頭掄起巴掌,結結實實扇了邵衛江一個耳光。
這一下真是用足了力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