低低細密的誦經聲隨著諸佛伸掌在耳畔響起。
遍地盡有潔白蓮花綻放。
如煙似霧的淡淡虛氣在空中彌漫。
柱上佛像盡都注視著我,臉現悲憫之色,齊齊搖頭嘆息,“可憐,可憐,汝之命數僅一載矣,生壽損而無計可補,來日數盡,必墜無間地獄,無可逃,無可脫,生生世世不得解,永無踏入仙門之望,可悲,可悲,汝悔否?”
我不由怔怔地說:“我只能再活一年了嗎?對,對啊,我只能再活一年了,我的壽數被人劫走了,找不到是誰劫的,討不回壽數,明年我就要死了。我辛苦修行,想要靠修成仙道,來對抗劫數,可卻始終徘徊在仙門之外,不得入內門徑。這些年我奔走四方,想要求取一線機緣,卻一無所獲,難道這世上終究是沒有成仙之法嗎?我,我這些努力,還有什么用?難道我終究要死嗎?”
和尚的身影在霧氣中顯現,垂目注視著我,雙手結大日如來智拳印,眉間有毫發白光迸現,身后隱有八葉蓮臺顯現,道:“菩提心為因,大悲為根,方便為究竟。”
我就是一呆,茫然地看著和尚,道:“你說什么?”
和尚道:“若眾生知業力不可避,則能安住菩提心。”
我說:“我不想死,我要活下去,憑什么害我的人可以逍遙自在,我卻要認命,我不服。”
和尚露出悲憫的神情,道:“云何得長壽?金剛不壞身。復以何因緣,得大堅固力?”
我問:“即身成佛,法身不滅,不還是要死?你們修行這些又有什么用處?”
和尚道:“阿字本不生,何處有終盡?一切生滅本自空寂,得六大無礙,可證肉身即法身,生死即涅盤。若知生死即涅盤,煩惱即菩提,則一切時中念念成佛。”
我問:“要一年后,我還是要死呢?”
和尚仰天大笑。
滿室佛像同時咧開了嘴。
密集響亮的笑聲在這狹窄的室內聚集一處,轟轟如雷。
“蠢兒!真當佛菩薩會計較時辰?”
我如中雷擊,呆在當場,便有眼淚流下來,轉身對著大日如來像拜下去,道:“佛祖,我該怎么辦?”
和尚轉至佛像前,道:“咄!這肉身不過是地水火風暫聚!此刻皈依三寶,修一分明心,可滅百世暗!”
我說:“請大師指點。”
和尚道:“劫火燃時,法身不壞。阿字門開,生死如債。”
滿室佛像齊齊出聲,道:“眾生無邊誓愿度,煩惱無盡誓愿斷!”
我一個頭磕到地上,抬起頭目視大日如來,泣聲道:“弟子愿皈依我佛。”
和尚面露微笑,手結法界定印,緩緩坐到蒲團上。
轟的一聲炸響,蒲團下的手雷觸發,登時將和尚炸得倒飛出去。
我一躍而起,一抖袖子,龍吟聲中,斬心劍滑出,揮劍踏步,閃電般繞室而行。
劍光過去,五尊像佛頭顱飛起,一室木柱皆斷,柱上佛像盡數隨柱裂為兩半。
大塔劇烈晃動。
和尚下半身鮮血淋漓,連連掙扎,卻無法站起來,只能艱難地仰起身,怒喝道:“你好大的膽子。”
我大笑道:“憑你也配渡我?胎藏界,也虧你敢吹。區區幻陣,也想動我心志,真是白日做夢。和尚,憑你的本事要是真刀明槍地跟我斗一場,我想殺你還真要費點勁兒,可你放著正法不斗,卻想用這偏門法術迷我心神,投機取巧,真是班門弄斧,不自量力,論這迷神控念,我稱第二,沒人敢稱第一。”
和尚喝道:“任你外法千般變化,不敵我胎藏不死!”
“是嗎?和尚,用你幻術勾出了我心中最不甘的怒火,那就要承受這怒火帶來的殺意,你看這劍,是我花了十年時間用胸中怒火所煉,被這劍擊殺會永墜無間地獄不得解脫!來,受我這一劍,看看你是不是真的胎藏不死!”
和尚著地滾出,躲過我這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