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文跌跌撞撞地沖進貢院,官服前襟還沾著半片未及拍去的草屑。
他聽聞兒子被抓,連昨晚商量的事情,都沒做完就狂奔而來。
“王爺!王爺明鑒啊!”
周文未至近前便撲通跪地,肥碩的身軀重重砸在青石板上,發出“咚咚”的悶響。
他不敢抬頭,只將額頭貼在地上,聲音里帶著哭腔。
“犬子頑劣,不知天高地厚,竟做出這等糊涂事,全是下官教子無方!
下官愿以官職性命擔保,此事與旁人無關,全是這逆子一人所為!”
蘇辰挑眉看著眼前伏低做小的周文,這胖子來得倒快,只是這般急著與兒子切割,倒比想象中絕情。
他余光掃過被士兵按在地上的周明遠,只見他此刻已哭得涕淚橫流,望向父親的眼神里滿是乞憐。
“周大人這話說得有趣,”
蘇辰踱步至周文身前,靴尖輕點地面。
“方才你兒子可是喊著‘孫興大人’的名號,怎么到了你這兒,就成了‘一人所為’?”
周文渾身一顫,掌心在袖中捏出冷汗。
他昨夜剛與孫興、趙武密議過,此刻稍有不慎,便是滿盤皆輸。
可當他瞥見兒子那張與自己有七分相似的胖臉時,心底還是掠過一絲掙扎。
“王爺!”
周文猛地抬頭,胖臉上的肥肉因用力而扭曲。
“此子素日里便與孫興家的小廝往來密切,定是被那伙人蠱惑!
下官對天起誓,下官對此事毫不知情啊!”
如今他哪還顧得上別的?
這舞弊的勾當本就是他親手替兒子操辦的,卻一直推說是孫興安排。
此刻唯有舍棄這逆子的前程,方能換得自己平安。
至于兒子今后是生是死,只能看他自己的造化了。
周明遠不可置信地瞪著父親,他怎么也沒想到,平日里對自己百般縱容的父親,此刻竟會將他推出去當替罪羊。
“爹”
他艱難地開口,嘴角還沾著方才磕破的血沫。
“您昨日還說會幫我打點”
“住口!”
周文厲聲打斷,指甲幾乎掐進掌心。
“你做出這等辱沒家門之事,尚有臉提昨日?
王爺,下官懇請將此子革去功名,永不得參加燕州科舉!
若有必要,下官愿親自將他押入大牢!”
圍觀考生中響起此起彼伏的驚呼聲。
鄭虎皺眉看著這出父慈子孝的鬧劇,手按刀柄的力道又重了幾分。
他太清楚周文這類官場老狐貍的套路了,此刻越決絕,越說明背后藏著更大的貓膩。
蘇辰盯著周文瞬間切換的神情,忽然笑出聲來。
這一笑讓周文心底發毛,他知道蘇辰喜怒無常,常以殺立威。
“周大人果然大義滅親啊。”
蘇辰彎腰,指尖捏住周文的下巴,迫使他抬起頭來。
“只是本王有些好奇,你兒子考箱里的官銀,為何恰好刻著燕州府庫的標記?
莫不是你將賑災銀熔了,給兒子當舞弊的本錢?”
周文只覺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竄上后頸,眼前浮現出庫房里那堆尚未來得及轉運的銀錠。
他想辯解,卻發現舌頭像是被人割去了一般,半個字也說不出來。
“爹!”
周明遠忽然劇烈掙扎起來,士兵們險些按不住他。
“他說謊!您答應過我,只要辦妥這事,就送我去京師投奔舅舅!
還有孫興大人給的舞弊手冊,趙武大人還說”
“逆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