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堃得體地微微一笑,但這笑容里沒有絲毫輕松,只有職業賦予的如山責任。
她環視了一圈車廂內重新聚焦在她身上的目光,“環境安全評估這一關,是最核心、最不能摻雜任何主觀情愫的剛性門檻!”
“如果有化學殘留物擴散的風險——無論是過去遺留的殘留物因結構擾動被激發,還是未來可能的微量持續逸散——無論數值多小,無論可能性多低,只要有客觀數據顯示存在。”
“哪怕一絲隱患,評估結論都只能是:零容忍,不得通過!”
“這一點,沒有任何彈性空間!”
她的目光坦然地迎向江昭陽,“昭陽學弟,這不是態度問題,更不是針對誰,而是科學和生命健康不可逾越的底線,再熟悉的關系也絕無通融可能!”
這句話冰冷而直接,像手術刀般精準地切斷了所有潛在的僥幸心理。
車廂內的空氣仿佛瞬間降到了冰點。
江昭陽迎著寧堃那坦誠卻又冰冷如鐵的視線。
他重重地點了點頭,“學姐的話,我完全理解并贊同!”
“人民的生命健康安全,永遠排在第一位,必須擺在任何規劃或展覽效果的前面!”
“沒有任何理由可以凌駕于這條鐵律之上。”
他的聲音洪亮而堅定,這一點,我們琉璃鎮鎮黨委政府,無條件支持專家組嚴格依規評估!”
他頓了頓,目光轉向從始至終保持沉默、神情專注而嚴肅的吳遠。
江昭陽語氣誠懇而鄭重:“這方面,吳工是該領域絕對的技術權威,他手中的檢測儀器就是最公正的‘法官’。”
“評估結果能過與否,”他最后強調道,“只有現場數據說了算!”
“我們接受任何客觀結論!”
寧堃看了吳遠一眼。
眾人的目光都轉向他。
吳遠感受到眾人的目光,緩緩點頭,沒有語。
只是伸手調整了一下放在腳邊的精密儀器箱的擺放角度。
車輪碾過濕漉漉的柏油路面,發出沉悶而規律的聲響,載著省城來客的中巴車,正駛向琉璃鎮的核心區域。
然而,當熟悉的景致再次映入眼簾——那片不久前被暴雨和塌方無情撕裂的省道區域——江昭陽的心猛地懸了起來。
他下意識地挺直了背脊,目光緊緊鎖住前方,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座椅扶手。
那份在暴雨中跋涉時積壓的擔憂,此刻像冰冷的藤蔓,悄然纏繞上心頭:現場清理好了嗎?會不會再次塌陷?
這輛中巴,會不會被攔在這片狼藉之外?
還好!
眼前的場景讓他繃緊的心弦猛地松弛下來。
塌方的痕跡依然可見,裸露的山體像一道新鮮的傷疤,但巨大的落石和泥流已被徹底清除。
幾處大型鏟壓的轍印赫然交錯。
數名穿著橙黃反光背心的工人和幾臺挖掘機靜靜地伏臥在路邊,如同激戰之后短暫歇息的士兵。
嶄新的隔離墩整齊地碼放在路邊,警示燈無聲地閃爍著。
寬闊的路面被清理得干干凈凈,雨水沖刷后泛著清冷的光澤。
往來車輛穿梭不息,喇叭聲此起彼伏,一切井然有序,暢通無阻。
老趙忍不住長舒一口氣,手指在方向盤上不自覺地敲打出一段輕快的節奏:“老天爺保佑!通了,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