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微微后靠,倚在椅背上,目光投向遠處墻上的掛鐘,似乎不想再多看林維泉一分:“至于林書記說的溫泉和桑拿……”
他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下抿了一個幾乎看不出的弧度,帶著一絲冰冷的嘲諷,“我的體質很特殊,對公共洗浴場所的消毒劑、溫泉水質中的礦物質都有嚴重的過敏反應。”
“在東京時,嘗試過一次,結果引發了嚴重的皮膚炎癥和呼吸道痙攣,險些住院。”
“泡溫泉、洗桑拿對于我來說,非但不是享受,無異于慢性自殺。請林書記諒解。”
這番描述詳細、具體,將“害了我”三個字具象化為一次可怕的親身經歷,堵死了林維泉所有關于“高級場所衛生”“單獨安排”的退路。
這哪里是在說身體?
分明是在用最冰冷的方式,狠狠扇了林維泉那套庸俗諂媚的“招待”哲學一記響亮的耳光!
林維泉的臉色徹底變了,那原本紅潤油亮的圓臉此刻顯得有些灰白,堆砌的笑容僵硬地掛在嘴角,像是要努力維持最后一點體面,卻又搖搖欲墜。
他額角似乎滲出了細密的汗珠。
旁邊的鎮干部們連大氣都不敢喘,空氣沉甸甸的。
王傳宗的聲音并未停歇,反而像一把越來越鋒利的冰錐,精準刺向林維泉僅存的希望:“還有那個……卡拉的ok。”
他似乎刻意重復了林維泉那不倫不類的簡稱,語調在平靜中透出一種難以喻的嫌惡,“我實在消受不起。”
“年紀大了,對噪音的忍耐度極低。”
“那種高分貝、混響嚴重的環境,會讓我立刻感到劇烈頭痛、心慌、眩暈。”
“那不是在助興,是在損害我本就不算健康的神經。”
他微微閉了閉眼,仿佛僅僅是想象那種場景,就已經帶來了生理上的不適感,“我對一切過于喧鬧、封閉的娛樂場所都敬謝不敏。”
“做學問研究需要高度的專注力和絕對的環境安靜,那種地方,與我本人的生活習慣和健康狀態完全相悖。”
每一個“不能”,每一句“忍受不了”,都像一記記無聲的耳光,精準地抽打在林維泉那張寫滿奉承的臉上。
會議室里陷入死一般的沉寂。
寧堃坐在旁邊,清楚地感受到王教授話語中那種浸入骨髓的排斥感。
這不是簡單的客氣推脫,而是發自內心的、近乎潔癖般的厭惡。
她緊繃的神經在那一刻奇異地松弛了一些。
王教授的厭惡感如此直接地表達出來,似乎將她剛才因冒失承諾而產生的自責和焦慮都沖淡了——至少,在林維泉這種虛偽的官僚面前,保持著清醒和孤高的,不止她一個人。
她看向王傳宗的目光中,除了之前的敬重,更多了一絲欽服和共鳴。
林維泉那張圓臉上陣紅陣白,精心準備的盛宴瞬間傾覆,讓他連基本的表情管理都顯得力不從心。
巨大的尷尬和未達目的的失落感交織著沖擊他的大腦。
他干笑了兩聲,笑聲干澀得像砂紙摩擦桌面:“呃…呵…呵呵,王教授…您看這事鬧的…”
“都怪我,考慮不周,考慮太不周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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