權力的短暫冠冕既然已落于頭頂,豈容旁人有半分輕忽?
他挺直了腰背,他拿起筆,準備在“嚴肅紀律”一欄旁重重簽下自己的名字,筆尖懸停在紙頁上方,那抹鮮紅的圈痕灼燒著他的眼睛。
就在這時。
“嘩啦”一聲巨響,毫無征兆地炸開!
厚重的、包裹著深棕色皮革的會議室雙扇門,竟被一股力量從外面猛然推開,狠狠撞在兩側的墻壁上,發出令人心悸的呻吟。
巨大的聲響如同重錘,狠狠砸碎了死水般的寂靜。
也砸在了張超森猝不及防的心口。
他握著筆的手猛地一抖,筆尖在文件上拉出一道驚惶失措的、長長的、丑陋的藍色劃痕,像一道無法愈合的傷口。
他驚愕地抬起頭,瞳孔在瞬間急劇收縮。
門口,人影幢幢。
剛剛才被他疾厲色斥退的那幾位常委,一個不少,竟又齊刷刷地重新出現在那里!
……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魚貫而入,他們臉上的表情異常復雜,有隱忍,有尷尬,甚至還有一絲難以捕捉的、奇異的平靜。
沒有人敢迎視張超森那如同噴火般的目光。
他們只是沉默地、迅速地、近乎訓練有素地回到自己幾分鐘前剛剛離開的座位上,動作整齊劃一得令人心頭發寒。
整個過程中,除了急促的腳步聲和衣物摩擦的窸窣,竟再無半點多余聲響。
一股邪火“騰”地直沖張超森的天靈蓋!
他感到一股滾燙的血直涌上臉頰,耳膜嗡嗡作響。
這算什么?
這簡直是把縣委縣府的權威、把他張超森這個法定主持工作的一把手的尊嚴,狠狠踩在腳下碾磨!
倒反天罡!
徹底的倒反天罡!
他猛地一拍桌子,巨大的聲響在突然回歸的死寂中顯得格外刺耳,震得桌上的茶杯蓋都跳了一下。
“你們!”他霍然站起,聲音因極度的憤怒和難以置信而尖銳得變了調,手指顫抖地指向下面那群沉默的常委,“你們還有沒有一點點組織紀律性?!啊?!”
他的目光如同淬了毒的刀子,狠狠剮過每一張低垂或側開的臉,“我!沒有叫你們回來!誰給你們的膽子擅自返回?!”
“工作都不要干了?啊?!”
他的咆哮在空曠的會議室里回蕩,帶著一種色厲內荏的虛張聲勢,卻無人回應。
常委們依舊沉默著,如同泥塑木雕。
這可怕的、冰冷的沉默,比任何頂撞都更讓他心慌意亂。
就在他感到一股失控的暴怒即將沖破理智堤壩,幾乎要再次拍案而起時——
一個清冷的女聲,不高不低,卻像一把冰錐,穿透了彌漫的緊張空氣,精準地刺入他的耳膜。
“張縣長,是我要他們回來的。”那聲音平靜無波,“怎么,錯了嗎?”
這個聲音!張超森渾身猛地一僵,如同被無形的電流狠狠擊中。
一股寒意從尾椎骨瞬間竄起,沿著脊椎急速蔓延,直沖天靈蓋。
讓他頭皮陣陣發麻,全身的血液似乎在這一剎那驟然凍結。
他極其僵硬、極其緩慢地轉過頭,頸骨仿佛生了銹的齒輪,發出艱澀的咔咔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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