油燈昏黃的光圈在書頁上跳躍不定,那些古老的藥名、穴位名、描述瀕死狀態的晦澀詞語,如同鬼畫符般在眼前扭曲、旋轉。
時間在焦灼的翻頁聲中流逝。
她的眼睛因長時間凝視而干澀刺痛,手指被粗糙的書頁邊緣劃出了細小的血痕。
終于,一行小字如同黑暗中驟然迸出的火星,灼痛了她的眼睛:“……溺閉氣絕,陽脫于外,陰錮于內,狀若死僵……非盡奪生氣也,猶存游絲一線,伏于涌泉、神闕之淵……”
“一線生機!”向婧的心臟狂跳起來,幾乎要撞破胸膛。
她猛地抬頭,看向木榻上那張慘白如紙、毫無生氣的臉。
一線生機?在哪里?
她強迫自己冷靜,目光死死釘在那幾行古奧的文字上,反復咀嚼:“……引陽歸舍,破陰回厥……針涌泉透地,灸百會通天……更以回陽湯灌之,佐艾火通絡……”
她丟下書,沖到藥柜前。
高大的藥柜在昏暗光線下投下濃重的陰影。
她猛地拉開一個又一個抽屜,濃烈復雜的藥味瞬間彌漫開來。
她抓起戥子,手抖得幾乎捏不住小小的銅秤砣。
干姜、附子、炙甘草……一味味藥被她顫抖的手抓出、稱量,投入藥罐。
水在炭爐上咕嘟咕嘟地煎熬著,藥氣蒸騰而起,辛辣、溫熱、帶著一種近乎霸道的回陽之力,彌漫在潮濕冰冷的空氣里。
她端著滾燙的藥汁回到榻邊。
江昭陽的牙關緊咬,嘴唇泛著死寂的青紫色。
她捏住他的下頜,用盡力氣才撬開一道縫隙。
滾燙的藥汁灌進去,卻無法下咽,褐色的液體沿著慘白的嘴角不斷溢出,流到頸側。
“喝下去!江昭陽!你給我喝下去!”向婧的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和一種近乎絕望的兇狠。
她放下藥碗,俯下身,用力捏住他的鼻子,另一只手死死扣住他的下巴,再次將藥灌入。
這一次,似乎有那么極其微小的幾滴,滑過了緊閉的喉嚨。
她不敢停,重復著這個粗暴的動作,直到一碗藥汁艱難地灌下去小半碗,剩下的全潑灑在衣襟和被褥上。
放下藥碗,她抓起針囊。
細長的銀針在油燈下閃爍著幽冷的光。
她深吸一口氣,指尖拂過他冰冷的足底,尋找那個深藏在足心蜷縮時的凹陷處的涌泉穴。
她捏緊銀針,針尖對準穴位,屏住呼吸,手腕穩定地一沉!
針尖刺入冰冷僵硬的肌膚,阻力大得驚人,仿佛扎進了一塊凍硬的木頭。
向婧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手腕灌注了全部的力量,才將針緩緩推入,一直深刺至地部。
她輕輕捻轉針尾,運用“燒山火”的手法,想象著針下催生出驅散寒冰的溫熱。
然而,榻上的江昭陽,依舊死寂。
只有那根扎在腳心的銀針,在昏黃的光線下,微微顫動著。
接著是神闕穴,位于肚臍中央。
向婧點燃一根粗壯的艾條,明晃晃的艾火散發著灼人的熱力。
她小心翼翼地將艾條懸在江昭陽裸露的肚臍上方約一寸處,讓那帶著濃烈藥氣的灼熱,持續不斷地烘烤著那片冰冷的皮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