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所有的檔案照片,都是那種千篇一律、表情嚴肅呆板的證件照。
絕無這種帶著強烈個人色彩和瞬間捕捉的影像。
“你的……工作牌上不是有嗎?”邱洪,撓了撓頭,有些不確定地小聲回答。
“工作牌?這可不是我的工作照啊?”江昭陽更困惑了。
他工作牌上的照片,是更早幾年拍的,是一張再普通不過的正面半身照,絕非眼前這張。
“那……這到底是?”邱洪也懵了,目光下意識地在人群中搜尋答案。
眾人的目光也隨著他的疑問,在幾張可能經手照片的人臉上逡巡。
空氣突然安靜了一瞬,彌漫開一絲微妙的尷尬。
就在這時,一個細微的聲音,帶著難以掩飾的羞赧和緊張,從江昭陽側后方響起:“是……是我拍的。”
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寧凌淇的臉頰此刻紅得像熟透的番茄。
她眼神躲閃著不敢直視江昭陽探尋的目光,聲音細若蚊吶,卻又清晰地傳入了每個人耳中:“這照片……是我……是我之前……為江鎮長拍攝的。”
“有……有次您去視察……視察靠堤的那片葦子蕩……我……我剛好帶了相機……那天陽光特別好……您回頭看了一眼……”
“那個角度,那個神態……我覺得……覺得特別……特別能體現您工作的認真和……嗯……形象很生動,很有力量感!”
她聲音越說越小,幾乎要聽不清了,“我就……我就順手按了一張……”
“洗出來……覺得拍得還好……就……沒舍得扔……”她后面的話完全被含糊的喘息感淹沒了,聲音像蚊子哼哼。
“所以……所以我就留下來了……”她的聲音越說越低,最后幾乎細不可聞,頭也埋得更深了,恨不得找個地縫鉆進去。
旁邊的同事,比如邱洪幾個,頓時露出一副恍然大悟繼而促狹曖昧的表情,目光在寧凌淇和江昭陽臉上來回掃視,卻不敢出聲,憋笑憋得有點辛苦。
就連魏榕,也微微挑了一下眉梢,看向江昭陽,嘴角似乎掛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嗯,這照片……”她頓了頓,微微頷首,“形象確實挺生動。”
江昭陽握著那冰冷的鏡框,又抬眼看了看眼前這個羞得滿臉通紅、幾乎無地自容的寧凌淇。
原來這張“遺像”的源頭,竟是寧凌淇不知何時偷偷捕捉下的一個瞬間。
一絲了然的微光在他深邃的眼眸中快速閃過,隨即被溫和的平靜所覆蓋。
他只是微微點了點頭,目光平靜地掠過寧凌淇漲紅的臉頰,聲音溫和,聽不出任何異樣:“哦,原來是這樣。”
他沒有再看那張照片,也沒有再看寧凌淇,而是隨意地將那沉重的鏡框遞還給旁邊一個還在發愣的工作人員,“收起來放我辦公室吧。”
靈堂的拆除仍在進行,挽聯和白花被粗暴地堆放在角落,顯出一種倉促收場的狼狽。
“這里,”他環視著這片狼藉,聲音不高,卻清晰地壓過了拆解的窸窣聲,“看來已經沒什么事了。”
幾個身影撥開尚未散盡的人群,擠到了江昭陽面前。
為首的是個身材敦實、皮膚黝黑如鐵的中年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