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臉色在瞬間褪盡了血色,嘴唇微微翕動,好一會兒才擠出幾個字:“唐…唐鎮長?是…是你?”
“有…有什么事嗎?”
唐杰臉上浮起一個極其圓滑、近乎謙卑的笑容,目光卻像探照燈一樣,牢牢鎖在舒競強臉上。“哦,沒什么特別的事。”
他慢悠悠地踱進來,發出輕微的“沙沙”聲,目光隨意地掃過室內的辦公桌,“剛才路過,瞧見這門沒關嚴實,心里想著別是遭了賊吧?”
“這不,就過來瞅一眼。”
他的語調輕松得像在談論天氣,眼神卻銳利地釘在舒競強臉上,“沒想到啊,是您舒鎮長在這兒…忙著呢?”
“這是在…清理江昭陽的文件?”
他故意把“清理”兩個字咬得很輕,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
“是…是封存他的文件吧?”
舒競強的喉結上下滾動了一下,像是吞下了一塊燒紅的炭,聲音干澀發緊:“封存?”
“唐鎮長,你可真會說笑。”
“這‘封存’二字,是我一個區區副鎮長能做的嗎?”
“那是司法機關或者紀委才有資格下做的,要貼封條、簽字、存檔的。”
唐杰眉毛一挑,嘴角那抹訕笑加深了,帶著毫不掩飾的譏誚。他朝外面走廊窗臺方向揚了揚下巴,“你看看窗臺,封條那東西,擺在那兒是給誰看的呢?”
“是貼大門的吧?”
“怎么?不是你舒鎮長打算動手,替司法機關或者紀委把活兒都干了?”
每一個字都像冰冷的針,精準地刺在舒競強的心虛處。
他臉上的血色徹底褪盡,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反駁不出來,只剩下一片難堪的啞然。
辦公室里只剩下他粗重急促的呼吸聲,如同破舊的風箱在艱難抽動。
“是的,是貼大門的。”舒競強不否認。
“看來,”唐杰的聲音忽然低沉下來,那層浮在表面的訕笑褪去,換上一種近乎悲憫、實則洞悉一切的了然,“舒鎮長,你這是不忍心啊?”
舒競強猛地抬起頭,眼中掠過一絲被看穿的狼狽。
“這也難怪,”唐杰向前踱了兩步,靠近辦公桌,手指隨意地拂過桌面上的那本攤開的《土地管理法規匯編》,指尖能感覺到紙張邊緣的粗糙,“畢竟,你和江昭陽,那是什么交情?”
“整個琉璃鎮,別人不清楚,我還不知道你是他最鐵桿的‘擁躉’?”
“他辦的事,哪一件你不是唱贊歌?”
“你們倆,那是穿一條褲子的交情,一個戰壕里的兄弟嘛!”
“擁躉”這個詞,在唐杰口中帶著一種奇特的、近乎諷刺的強調。
舒競強的身體幾不可察地晃了一下,像是被這個詞的重量壓垮了脊梁。
唐杰的目光掃過桌上那些攤開的文件——有江昭陽親筆批示的項目書,有合影照片……
他看得分明,舒競強方才的動作,與其說是“清理”,不如說是一種近乎本能的保護欲在作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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