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他將封條下端狠狠拍在門板下方對應的位置,幾乎緊貼著地面。
一條刺目的、傾斜的白色封條,如同一條僵死的蛇,斜斜地釘在了深色的木門上。
鮮紅的印章印記,像猙獰的眼睛,漠然地注視著空蕩的走廊。
但這還沒完。
唐杰面無表情,又展開了另一條封條。
如法炮制。
他將第二條封條,從門框的另一側頂端開始,同樣涂抹漿糊,重重拍下,然后斜斜向下拉緊,最終與第一條封條在門板中央形成了那個最具象征意義的交叉——“x”!
兩條白色的、漿糊狼藉的封條,交叉著覆蓋在“副鎮長辦公室”的銅牌下方。
那個鮮紅的“x”印記,正好落在銅牌中央。
漿糊尚未干透,泛著濕漉漉、油膩膩的光,沿著封條邊緣緩慢地向下流淌,如同凝固的血淚。
唐杰退后一步,雙手插回褲兜,微微歪著頭,審視著自己的“杰作”。
那交叉的封條,像兩道粗暴的疤痕,封住了權力更迭的大門,也封住了門內那些被遺棄的過去和一份被在垃圾桶化為灰燼的“未來”。
鮮紅的印章在慘白燈光下,紅得刺眼,紅得猙獰。
唐杰站在這扇被封印的門前,像一尊冰冷的界碑。
門內是已被埋葬的過去,門外,是他即將鋪展的未來。
空氣中彌漫著漿糊刺鼻的氣味,混雜著塵埃和紙張的陳舊氣息。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鐵銹般的血腥味——那是權力更迭時特有的、殘酷的芬芳。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這渾濁的空氣,然后,轉身,皮鞋踩在冰冷的地磚上,發出篤定的回響,朝著林維泉的辦公室走去。
他在門前站定,深吸一口那帶著寒氣的混合空氣,似乎在汲取某種力量。
手指蜷了蜷,手心里的汗漬黏膩不堪。
終于,篤篤篤——三聲敲門,既不敢太重顯得魯莽,也不敢太輕顯得畏縮,剛剛好符合他長久琢磨出的分寸感。
“進來。”門內傳來林維泉的聲音,不高,但異常沉厚,帶著一種天然向下碾壓的力道,穿透實木門板,清晰地撞擊著唐杰的耳膜。
唐杰旋開門把手,一股更強的冷意撲面而來,帶著一股新添的、似有若無的新家具的氣味。
門無聲地滑開。
林維泉端坐在巨大的紅木辦公桌后,身影幾乎與那張象征著地位和威嚴的椅子融為一體。
他并沒抬眼,正握著一支纖細的鋼筆,筆尖在幾份文件的邊沿快速畫動著,時而停頓批注,下筆果斷,帶著不容置疑的斬截。
陽光被厚重的深紫色提花窗簾過濾后,透進房間時已成了渾濁不清的光團。
“林書記……”唐杰向前挪了兩步,在辦公桌前那個無形的臨界點停下。
聲音出口,竟控制不住地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緊澀,如同繃緊的弦。
林維泉手上的動作并未停止,筆尖依舊在紙頁上沙沙作響,像是蠶在啃食桑葉。
他只是眉頭幾不可察地蹙攏一分,下頜的線條似乎更加硬朗。
“怎么樣了?”他問,目光終于抬了起來,射向唐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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