寅時正刻,皇城肅穆,太和殿內燈火通明,百官依序肅立,靜候圣駕。凜冽的寒氣被厚重的殿門隔絕在外,殿內唯有炭盆偶爾發出的輕微噼啪聲,以及官員們壓抑的呼吸聲。
當司禮太監那獨特的尖細嗓音高唱“陛下駕到——攝政王駕到——”時,所有臣工齊刷刷跪伏于地,山呼萬歲之聲震徹殿宇。
慕容嫣在林臻的虛扶下,緩步踏上丹陛。她今日依舊穿著那身極致隆重、象征至高皇權的玄黑鳳袍。
墨色云錦之上,金鳳翱翔,山河隱現,在無數燭火與電石燈的交映下,流轉著深沉而威嚴的光澤。寬大的喇叭袖垂落身側,金線繡出的云雷紋隨著她的步伐輕輕晃動,宛如墨云翻滾。
而最為矚目的,便是那長達三丈的拖尾,由十六名精心挑選的宮女分列兩排,極其小心地托舉、展開、鋪陳,如同一條墨色的星河,莊嚴緩慢地滑過冰冷光滑的金磚地面,最終完美地鋪展在龍椅之后的御階之上,其面積之巨,幾乎覆蓋了九級御階,視覺沖擊力無比震撼,尊貴到了極致。
她儀態萬方地落座,面容清冷,目光平靜地掃過下方,喇叭袖下的雙手輕輕置于膝上,威儀天成。林臻則立于龍椅之側,身形挺拔,目光沉靜如淵,自帶一股掌控全局的氣場。
“眾卿平身。”慕容嫣開口,清越威嚴的聲音通過殿內特殊構造傳遍每個角落。
“謝陛下!”百官起身,朝會正式開始。
起初的幾個議題,皆是常規政務匯報,流程一如往常。
她端坐龍椅,玄黑鳳袍、三丈拖尾與寬大喇叭袖構成無可挑剔的至尊形象,卻更像一尊完美無瑕的玉雕,除了固定的流程用語,并無多余辭,所有實質性的決策皆源自她身側的男人。
然而,當工部尚書出列,奏報“京畿至西山煤礦鐵路支線勘探完畢,請求撥付工款,即刻動工”時,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現了不同的聲音。
“陛下,殿下!”一位須發皆白、身著緋袍的老御史顫巍巍出列,高聲反對,
“臣以為不可!西山乃皇家陵寢龍脈所在,山勢雄渾,地氣深厚!若開山鑿隧,鋪設那鐵軌火車,轟隆巨響,震動山川,豈不驚擾祖宗安眠,動搖我大乾國本?!此議萬萬不可!還請陛下、殿下三思!”
老御史情緒激動,說完便跪伏于地。
此一出,立刻得到幾位守舊派大臣的附和。
“臣附議!龍脈之地,不可輕動!”
“火車雖利運輸,然驚擾陵寢,得不償失!”
“應另擇他路,繞行西山!”
工部尚書顯然早有準備,立刻反駁:“陛下,殿下!臣已咨詢欽天監與地理司官員,西山龍脈宏闊,陵寢所在僅是其中一隅,鐵路規劃線路已最大限度避開陵區核心,相距甚遠,絕無驚擾之理!且此條支線若成,西山優質煤炭可源源不斷運抵京城及各工坊,于國計民生大利!豈可因虛無縹緲之憂,廢此實利?”
“利在當下,禍在千秋!地理風水之學,豈是虛無縹緲?!”另一位老臣激動反駁。
“迂腐之見!豈可因噎廢食!”
“分明是利國利民之舉!”
……
雙方各執一詞,引經據典,爭論逐漸激烈起來。
朝堂之上,第一次出現了這般喧嘩爭執的場面。
慕容嫣端坐于上,寬大喇叭袖下的手指微微蜷縮。她聽著下方激烈的辯論,“龍脈”、“驚擾”、“國本”、“實利”…這些詞匯在她腦中交織,讓她有些無措。
她本能地覺得工部尚書所似乎更有道理,煤炭確很重要;但老御史所“驚擾祖宗”、“動搖國本”聽起來又極為嚴重,讓她不敢輕易下判斷。
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帶著一絲求助地,頻頻望向身側的林臻。
林臻始終面色平靜,負手而立,聽著下方的爭論,并未立刻介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