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她早知道,她就不會顧慮紅煜的不愿意,不會顧慮消息是否會敗露,她會多為他充實后宮嬪妃,讓他多產子嗣,可是如今,一切都晚了,一切都來不及了。
她的眼淚終于滂沱而下,再也無法控制,嘴角殷紅地悲聲哭道:“父皇、父皇,兒臣罪該萬死啊!”
幾次醒來,身邊都聚滿了人,納蘭紅葉卻一直閉著眼睛。五年來,她第一次這般任性,想要就此睡去,什么事都不管了。周圍漸漸安靜下來,一條身影站在她的身前,久久沒有離去。
睜開眼睛,月光已穿透了雕刻著鏤花的窗子,灑在書臺上。太廟的佛音順著冷冽的風,穿過高大厚重的重重宮墻,傳到她的耳里,以這樣的方式提醒著她,現在是什么時候,身處什么樣的地方。
“皇上耳聾的事,微臣已經瞞下了,除了這宮里的人,不會再有人知道。”玄墨站在床榻前低聲說道。他的聲音很好聽,像是微風吹過管簫,低沉舒然。燭火照在他輪廓分明的臉龐上,隱隱透著幾分淡淡的鋒芒。
“在皇上成年親政之前,我們最少還有十幾年的時間設法謀劃,皇上雖然耳聾,但是只要等到他十五歲大婚成親,誕下子嗣,懷宋就還有希望。公主是大宋的支柱,如果公主倒下了,皇上必然會被廢掉。皇室凋零,外人趁機奪權,懷宋分裂,戰亂將起,百姓民不聊生,先祖們打下的基業,頓時就會毀于一旦。公主胸懷經緯之志,絕不會坐視懷宋覆滅,基業盡毀。”
納蘭紅葉抬起頭,看著這個從小一同長大的男人,心底突然生出幾分悲涼。
是的,他所說的,她又何嘗沒有想到?只是,這究竟是一條怎樣艱難的路啊!
“玄墨,多謝你。”
她已經很久沒叫他玄墨了,玄墨微微一愣,眼中閃過一絲動容,卻還是恭敬有禮地回道:“此乃微臣分內之事。”
納蘭紅葉坐起身來,輕輕地咳嗽了兩聲,面色蒼白若紙,她微微一笑,“你成熟多了,已經有叔父之風了。”
安凌王是玄墨的父親,曾經是納蘭烈座下的大將,因為曾在南疆戰役中救過納蘭烈的性命,所以被賜姓納蘭,入了皇室宗譜。
玄墨躬身回道:“多謝公主夸獎。”
“聽說玉樹懷孕了,是真的嗎?”
玄墨面色登時一滯,眉頭緊緊地鎖起,過了一會兒,方才低聲說道:“是。”
納蘭笑道:“玉樹德才兼備,你要好好待她。”
玄墨語氣頗為生硬,無喜無悲地說:“還要感謝公主的賜婚之恩。”
大殿空曠,佛音漸大,其間還有群臣的哭靈聲,他們相對而視,卻頓時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玄墨從懷里掏出一封書信,信箋完好,還沒拆封,交給納蘭紅葉道:“燕北來信了。”
納蘭紅葉死灰一般的眼神頓時閃過一絲亮光,幾乎是有些急躁地一把拿過。玄墨的眼神微微凝固,眉心輕蹙,恍若有化不開的冰雪。他靜靜退后半步,輕聲道:“微臣告退。”
“嗯。”納蘭紅葉答了一聲,雖是微笑著的,聲音卻已有幾分漫不經心。
長燈清寂,只能照出一抹瘦瘦的影子。
云姑姑進來的時候,納蘭紅葉已經恢復如常。太醫請了脈,喝了藥之后,宮女們都退了出去。她坐在書案之前,反復摩挲著那方小小的書信,心底的悲戚漸漸升騰,竟似不敢拆閱一般。燭火噼啪,天地間一片寂靜,屋子里燃著彌合香,香氣裊裊,好似一團青云。玄墨吾弟,燕北戰事已了,為兄安然無恙,切勿掛懷。此次承蒙賢弟居中奔走,籌得糧草軍需,并以彼國兵力牽制大夏東軍。然,夏燕之戰如今勝負兩分,為兄并無萬全之把握,是以賢弟切不可過于袒護燕北,以防朝堂之上有人借此攻擊于你。官場兇險,賢弟萬萬小心。若因愚兄之過,而使賢弟受到牽連,兄萬死不足以恕內心之悔。
大夏兵退之日,乃兄大婚之時,賢弟若能前來,兄必當倒屣相迎,你我兄弟十年未見,兄甚念你。眼淚,終究一滴一滴地落下,滴在純白的紙張之上,滿心悲苦都化作這顆顆清淚。她已經忍耐了太久,也壓抑了太久,更堅持了太久,心頭重重堆積的,是泣血的疲憊和蒼涼,國事家事,如今,更加上了他那自己早就明了的字句“大夏兵退之日,乃兄大婚之時”,眼前漸漸模糊,窗外風雨凄凄,仿如她的心境一樣,白茫茫的一片。她蘸飽了一筆濃墨,苦笑落筆:
“今夕何夕兮……”
寫到最后幾筆,筆跡已經凌亂,她頹然伏在書案上,淚眼婆娑,竟就這樣沉沉地睡去。
云姑姑進來的時候,險些落下淚來,公主執政多年,還從未有過如此失態。將她扶上床休息,再回到書案邊,見回復的信箋已經寫好,又是寄給燕北王爺的,云姑姑便有幾分不喜。并沒有探看書案上信件的內容,折好之后放進信封中,以火漆封好,就交給宮女,說道:“送到玄王府上,讓他照老規矩發出去。”
“奴婢遵命。”
陰雨如晦,夜幕漆黑,一只黑鷹從玄王府飛起,向著西北方,急速而去。燕洵接到納蘭紅葉的信的時候,是在離開的前一天,風致站在一旁,見燕洵皺著眉看了半晌,突然撲哧一笑,說道:“也不知他是抄了誰家女子的閨房怨語,竟然糊里糊涂地寄給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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