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漸盛,薄霧散盡,秋日的暖陽毫無保留地灑落在興化坊潔凈的青石板路上,將整齊的樓宇、蔥郁的綠植、清澈的河流都鍍上了一層溫暖的金色。
林臻在工部員外郎李顯的陪同下,并未立刻離開這片煥發新生的土地,而是決定深入坊內,走進尋常百姓家,親身體驗這安居工程的細微之處。
李顯引著林臻,來到其中一棟安居樓的一單元門前。
樓門是厚實的橡木制成,刷著深棕色油漆,門框上方鑲嵌著一塊小小的銅牌,刻著“安居樓甲字叁號”的字樣。
李顯掏出鑰匙,打開單元門,一股混合著新木料和淡淡皂角香氣的清新氣息撲面而來。
樓道內寬敞明亮,地面鋪著水磨石,光潔可鑒。
兩側墻壁刷著柔和的米白色涂料,樓梯扶手是打磨光滑的硬木制成。
李顯介紹道:“殿下,每棟樓皆設兩個單元門,每單元一梯兩戶。樓道每日由住戶輪值清掃,保持整潔。”
他們拾級而上,來到二樓。
李顯敲響了東戶的房門。
片刻,門開了,一位約莫五十歲上下、衣著整潔、面容和善的婦人出現在門口。
她看到李顯,臉上立刻露出熱情的笑容:“李大人,您來了!”
隨即目光落在林臻身上,雖不認識,但見其氣度不凡,又由李大人陪同,連忙恭敬地側身讓開:“快請進!快請進!”
“王大娘,叨擾了。”李顯笑著介紹,“這位是工部上官,特來查看咱們安居樓住戶的生活情況。”
“哎喲!上官大人快請進!寒舍簡陋,您別嫌棄!”王大娘連忙將兩人讓進屋,又朝里屋喊道,“老頭子!快出來!有貴客!”
林臻步入屋內。
這是一套標準的一室一廳戶型。
進門是一個小小的方廳,約莫七八步見方,地面鋪著青磚,擦得锃亮。
靠墻放著一張半新的榆木方桌和兩把椅子,桌上擺著一個粗陶茶壺和幾個杯子。
方廳左側是臥室,門開著,可見一張掛著素色帳幔的木床,被褥疊放整齊。
右側是廚房和衛浴間,用一道布簾隔開。
整個屋子雖不大,但收拾得窗明幾凈,一塵不染。
陽光透過明亮的玻璃窗灑進來,暖洋洋的。
“上官大人,您坐!您坐!”王大娘有些局促地招呼著,一邊麻利地提起桌上的茶壺,“我去給您倒水!”
“大娘不必麻煩。”林臻溫和道,在方桌旁的椅子上坐下,目光掃過屋內,“這屋子住著可還習慣?”
“習慣!太習慣了!”王大娘一邊倒水一邊連聲道,臉上洋溢著發自內心的笑容,
“比以前那破棚子強一百倍!您是不知道啊,以前我們一家五口擠在巴掌大的地方,下雨天漏雨,刮風天透風,冬天凍得骨頭縫都疼!做飯在門口搭個灶,煙熏火燎的,洗個澡都得去公共澡堂子排長隊!現在可好了!”
她放下茶壺,指著廚房方向,“您看這廚房,灶臺是磚砌的,煙道通到外面,一點煙都不往屋里跑!還有那衛浴間,”
她掀開布簾一角,“馬桶是瓷的!一按水就沖得干干凈凈!還有淋浴的蓮蓬頭!熱水從樓下鍋爐房統一供上來,想啥時候洗就啥時候洗!這在以前,想都不敢想啊!”
這時,一位頭發花白、精神矍鑠的老者從里屋走出來,正是王大娘的丈夫王老伯。
他顯然聽到了剛才的話,接口道:“是啊!上官大人!這獨立廚衛,可真是解決了大問題!以前倒個夜壺都得跑老遠,現在多方便!還有這窗戶,”
他指著明亮的玻璃窗,“又大又亮堂!屋里亮堂堂的,心里也敞亮!”
林臻端起粗陶茶杯,喝了一口溫熱的白水,問道:“這房子租金幾何?可負擔得起?”
“負擔得起!負擔得起!”王老伯連忙道,“府衙有規定,像我們這種原址受災的老住戶,租金按市價的三成收!我們家這間一室一廳,每月才一百二十文!比以前租棚子的錢還便宜!而且,”
他壓低聲音,帶著一絲神秘,
“李大人說了,只要按時交租,住滿十年,這房子就能歸我們了!”
李顯在一旁笑著點頭:“殿下……哦不,上官大人,此乃府衙新政。安居房住戶,連續租住滿十年,無拖欠租金、無重大違規行為者,可申請以極低價格買斷房屋產權。此策旨在讓居者有其屋,安其心。”
林臻微微頷首。此策甚好。
低廉的租金解決了當下,買斷產權則給了百姓長遠的盼頭和歸屬感,真正實現安居樂業。
“那生活上可還有不便之處?”林臻又問。
“不便?”王大娘想了想,“要說有就是這水是定時供的。每日卯時、午時、酉時各供一個時辰。得提前存好水。”
她指了指墻角一個半人高的陶缸,“不過也習慣了!總比以前挑水吃強!而且聽說工部的大人們正在研究什么壓力水塔?說是以后能全天供水呢!”
“是重力自流供水系統。”李顯補充道,“由楚大人主持設計,已在西城新區試點。若成功將推廣至各安居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