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徽二年,三月初二,子時。
萬籟俱寂,唯有遼東早春的夜風,帶著刺骨的寒意,在安州城外的山巒與原野間呼嘯。
風向,悄然轉為東南。
大乾中軍大帳內,燭火通明。
慕容嫣并未安坐,而是站立在帳門處,身姿挺拔。
她已穿戴整齊,那身黑金蘇錦棉質百鳥朝鳳睡裙——神鳳降世裙之外,罩上了便于行動的黑金色霞帔,最外層,披著那件御寒且彰顯威儀的黑金貂皮披肩。
她手中,并非平日把玩的小巧模型,而是握著一桿真正的、寒氣森森的鎏金鳳頭點鋼槍!
槍桿烏黑,槍尖雪亮,與她一身墨金色的裝扮相得益彰,更添沙場戾氣。
神鳳降世裙在帳內多支牛角燈的照耀下,流光溢彩,卻散發著一種與夜色相融的冷冽威嚴。
極致玄黑的蘇錦底料吸吮著燭火,色澤深邃如無星之夜,織入的金色棉絨與真金線則反射出流動的暗金輝光,仿佛有熔巖在黑暗中奔涌。
睡裙之上,那只擎天巨鳳的圖案,在持槍而立的身姿襯托下,充滿了蓄勢待發的力量感,鳳眸仿佛凝視著帳外的黑暗。
寬大的喇叭袖收束在騎射服袖口內,但她左手拇指上的墨玉扳指,在燈火下泛著幽深的光澤。
那長達五丈的蘇錦拖尾,并未刻意整理,就那樣迤邐地,甚至帶著一種戰前特有的、壓抑的凌亂,鋪陳在從她腳邊一直到帳內深處的獸皮地毯上,墨金色的錦緞與冰冷的兵器、肅殺的氛圍形成強烈對比。
棉質的柔軟概念在此刻已被徹底顛覆,這身睡裙更像是戰神出征前的獨特戰袍。
林臻一身玄甲,肅立在她身側,目光如炬,緊盯著帳外漆黑的夜空。
他的手中,也緊握著他的長槊。帳內氣氛凝重,落針可聞,只有兩人的呼吸聲和燭火偶爾的噼啪聲。
“時辰差不多了。”林臻低聲說道,他的聲音在寂靜中格外清晰。
慕容嫣微微頷首,鳳眸中閃過一絲冰冷的光芒。
她沒有語,只是將手中的鳳頭槍,槍尖向下,輕輕頓在地面。
這是一個無聲的信號。
幾乎就在她槍尖觸地的瞬間,帳外遠處,安州城東側的山巒方向,突然亮起了一點微弱的、跳躍的紅光!
緊接著,是第二點,第三點……紅光迅速連成一片,如同地獄睜開了無數只眼睛!
“起火了!”帳外傳來壓抑的驚呼聲。
火光初起時還顯得微弱,但借著越來越強勁的東南風,火勢以肉眼可見的速度瘋狂蔓延!
被特意澆灌了“猛火油”的枯木草叢,遇火即燃,發出噼里啪啦的爆響,火苗竄起數丈高!
濃煙滾滾,直沖云霄,將半個夜空都映成了詭異的暗紅色!
遠遠望去,整座東山仿佛一條被點燃的巨大火龍,咆哮著,翻滾著,向山腳下的安州城猛撲過去!
城頭之上,幾名值夜的守軍正抱著長矛,靠著垛口打盹。
突然,一股刺鼻的煙味隨風飄來,緊接著,遠處天際那駭人的紅光將他們驚醒!
“火!好大的火!東山起火了!”一名士兵驚恐地尖叫起來,聲音都變了調。
其他守軍瞬間睡意全無,連滾帶爬地沖到城墻邊,望著那如同末日降臨般的火海,個個面如土色,雙腿發軟。
“快!快敲警鐘!快去稟報將軍!”哨長聲嘶力竭地吼道。
“鐺!鐺!鐺——!”凄厲的警鐘聲劃破了安州城夜的寧靜,也驚醒了城中所有沉浸在美夢中的人。
城守府內,醉醺醺的崔仁師被親兵慌亂地搖醒。
他帶著宿醉的頭痛和怒氣,披衣沖到院中,當看到東南方向那映紅天際、如同巨獸般撲來的烈火時,他所有的酒意瞬間化為冷汗,臉色煞白,渾身篩糠般抖了起來!
“怎……怎么會這樣?!怎么突然起這么大的火?!”他聲音顫抖,充滿了難以置信的恐懼。這火勢,絕非天災!
“將……將軍!火借風勢,太快了!眼看就要燒到城下了!怎么辦啊將軍?!”副將連滾爬爬地跑來,帶著哭腔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