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生與死之間有座橋梁,那也只能是愛了。
宋語微反應遲鈍,但她對情感方面的感知卻異常敏銳。
這讓她能用感性的視角看待事物。
在她眼里。
束縛住她的好像不是手銬,而是她對陳友的愛。
她把命暗暗許給了陳友。
所以這座愛的橋梁上,陳友是自由的,而她卻被牢牢束縛在原地。
完全被動。
所有選擇權都在陳友那邊。
當她看著陳友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她就有種很不詳的預感。
她知道那是陳友在愛她。
可是……
隨著陳友一步落地。
嗤——!
毫無征兆,一柄利刃由后向前,刀尖從宋語微肩膀位置貫出,血染衣裳。
劇痛襲來,她沒有任何防備,慘叫出聲。
是了。
他的愛,她從來都承受不住。
見宋語微被一刀捅穿肩膀,陳友的心跟著劇疼,當即停下一切動作。
“語微!”他大喊一聲,然后眼眥欲裂地看向小法官,“你對她做了什么!”
小法官搖搖頭,“不是我,是你。”
“你呀,越來越沖動了。”
“明明之前就因為沖動傷害過她,現在還是一點都不長記性。”
等陳友稍微平復一些情緒后,神明扮演的小法官繼續說明情況。
和宋語微視角里看到的差不多。
在這座象征兩人愛情的橋梁上,陳友每靠近一步都會讓宋語微受到不同程度的傷害。
小法官說明這些情況后看向宋語微,“我估量過了,這些傷害她承受不住。”
“如果在觸碰之前她就死掉,那活下來的就只會是你。”
她又看向陳友:
“這樣的結果你肯定接受不了,所以我才沒和你說這個選擇。”
“你想讓她活,接受審判是唯一的方法,你選吧。”
陳友望著橋另一端的宋語微,望著那處因為自己沖動造成的傷勢,他眼眶發紅。
“我接受審判,不要再傷害她了。”陳友這樣說著,聲音顫抖。
小法官“恩”了一聲,看向另一側,問宋語微:“你呢?愿意接受審判嗎?”
宋語微嘴唇發白,她扭頭看了眼身后,密密麻麻的刀尖全都對準了她。
她明白,只要陳友向她靠近一步,就會有一把刀捅在她身上。
很疼。
會流血。
也會死。
可是。
這是她和陳友一起活下去的唯一機會。
就算失敗,陳友也能活。
可萬一成功了……
宋語微低垂腦袋,面向陳友的方向,她松開咬緊的嘴唇,緩緩開口:“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陳友還在被對方肩上的那處恐怖創傷攥著心臟,聞,他回過神。
遙看一眼低著腦袋的宋語微,他瞬間就明白了。
他趕緊開口:
“語微,同意好嗎?我會讓你活下去的,聽話好不好……”他語氣近乎哀求。
宋語微緩緩抬頭,看向他。
在視線對上的剎那,陳友所有話都被堵在喉嚨里。
只見宋語微淚瑩瑩地望著他,嘴唇慘白,輕輕開合:
“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這是我們唯一的機會。”
怕什么來什么。
這倔牛脾氣。
深深的無力感。
沉默。
滴答。
血液順著刀尖滴落。
滴答……
宋語微眼神柔和,“沒關系的,總之我喜歡被你弄疼。”
“就算我撐不住也沒關系,你也能活下去。”
“這是我們能一起活下去的機會,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話還沒說完。
陳友用力咬一下牙,紅著眼朝宋語微吼道:“什么沒關系!你為什么就不能聽一次我的話!”
說完,他看向小法官:“選擇權在我,不用理她,我同意審判了。”
小法官搖搖頭,“你的選擇權只是選擇是否嘗試,你邁出一步就是默認同意,想停止,要雙方都愿意接受審判才行,這是規矩。”
陳友為自己的沖動感到后悔。
如果知道會變成現在這樣,他斷然不會邁出那一步。
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犯倔牛脾氣的宋語微有多固執。
陳友重新看向宋語微:“語微,聽我的話,我們不嘗試了。”
小法官想起了什么,插一句:“想要停止隨時都可以。”
宋語微忍著肩膀劇痛,擠出一個慘淡的笑容,開口:“你聽到了嗎?隨時都能停止,我們先試試好不好?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
陳友:“你看到你的身后了嗎?”
那些密密麻麻的尖刀。
宋語微苦笑一下,“看到了。”
陳友:“那還試什么?”
宋語微:“萬一我撐住了呢……”
陳友將她打斷:“那種東西怎么可能撐得住?你能不能不要騙自己。”
宋語微:“我們不是做到了很多不可能的事嗎?醫生也說過我的心理問題不可能痊愈,我們不是做到了嗎?”
陳友:“不一樣!”
“有什么不一樣!”宋語微情緒隨他一起激動,“我想和你一起活下去!沒有你我活著有什么意義?還不如讓我死在這里。”
她胸口輕微起伏。
由刀尖滴答而下的血液格外刺眼。
“你能不能別說這種蠢話!別總是那么天真!”陳友也生氣了,“你也考慮一下我!別這么自私,就算你能承受,你要我怎么靠近你!你要我怎么把那些刀子一刀一刀地捅在你身上!你告訴我!”
他的聲音回蕩在這片空間里。
宋語微從來沒有見他這么生氣過。
神明小法官也沒想到兩人會在這種時候吵起來,她默不作聲,靜靜觀望。
不知道過了多久。
宋語微有氣無力地笑了一聲,問,“你還愛我嗎?”她表情柔和。
聞。
陳友身子晃了一下,就這樣,他跪了下去。
“語微,我求你了。”
他垂下腦袋,力氣被好像被全部抽走。
無能狂怒,是他虛張聲勢的最后手段。
然而宋語微的倔牛脾氣一點都沒下來,他沒招了。
什么跪天跪地跪父母?什么男兒膝下有黃金?他現在什么都不在乎。
他只想讓宋語微活下去。
接受審判,是她唯一活下去的機會。
望著那從刀尖滴答而下的鮮血,他只剩下了哀求。
都不需要嘗試。
那些密密麻麻的尖刀沒人能承受得住。
神明說得沒錯,根本不可能。
這哪是什么一起活的機會?明明就是在逼他親手殺死宋語微。
陳友跪在地上,低著腦袋望著橋面。
恍惚間。
他想起了和宋語微表白的那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