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迎來了忙碌后的休息。
該處理的都處理得差不多了。
她和南慶那邊陳友的父母也聯系說了這些事,說是等回去了就去看看老兩口。
事情一件一件被安排得井井有條。
想想陳友會怎么處理?
她在做一件事前都會在心里這樣問自己。
慢慢的,她考慮得越來越周全,計劃也越來越完善。
處事風格也在往陳友靠攏。
短短一個星期,這樣的變化不可謂不大。
大家都覺得她放下了。
甚至她也覺得自己已經放下了。
可是這一個星期里。
她會無意識地在午飯閑聊時間拿出手機點開陳友的聊天框。
會掐著陳友快下班的點準備晚飯。
會不自主地擺出兩副碗筷。
每晚睡覺她會下意識睡在床的一側,哪怕有時候刻意睡到中間,隔天醒來還是會回到一側。
她能欺騙自己放下過往,但身體還是會本能想起。
在訂完機票后的那晚,她關掉了鬧鐘。
忙碌著處理各種事情,這段時間她真的很累。
想要睡個懶覺,卻事與愿違。
習慣有時候真的很可怕。
隔天早上,天剛蒙蒙亮她就按時醒來,蜷縮在陳友懷抱的位置。
——今天休息,不多睡一會兒嗎?
熟悉的聲音從記憶里偷跑出來,在她耳邊響起。
宋語微縮成小小一團,往那個并不存在的懷抱里窩了窩。
“我睡不著,想你了。”
她輕聲回答,眼眶泛紅。
過了許久。
她翻個身仰面看著天花板。
眼神空洞,眼淚順著眼角滑落,經過耳側,落在枕巾上。
這時她才明白。
哪有什么放下了,只不過是接受了而已。
早早起床。
洗漱時候,她會看看身側,又看看鏡子。
——刷牙就刷牙,對我傻笑什么?
“看到你高興嘛……可惜以前沒多看看,現在也看不到了。”
她自自語,神色有些落寞,但很快就收斂起來。
結束早餐,她換了一身衣服出門。
乘坐公交車,轉地鐵,到客車站。
再過幾天就要離開北瑜了,下次再來不知道會是什么時候。
她想去事發地點再看看。
再看一眼。
這趟客車從早上一直到下午。
宋語微還是那個節省的性格。
小狗背包里自帶了吃的,車子服務區休息的時候可以省一點錢。
她要回南慶找工作,不知道會有多久空窗期,盡管資金很充足,但還是能省一點是一點。
現在她和以前大不一樣了,她克服了心理問題,還擁有大量工作經驗,以及一個十幾萬粉絲的個人平臺賬號。
在南慶那邊,還有李芙以及白蘭蘭這些朋友,她不再是當初那個結結巴巴沿街詢問飯店招不招人的姑娘了。
她沒什么物質需求,只是想把錢省下來給陳友的爸爸媽媽。
算是一點補償。
直到現在,她還是覺得自己差一點就能救到陳友了,沒能救到是她的錯。
這種感覺很強烈。
她這一輩子,好像總是在償還。
以前想要償還爸爸的養育之恩,背負一大筆債,賠上了自己的未來。
之后是想償還對陳友的虧欠,不斷努力縮小差距,從各種角度補償。
現在想償還失去孩子的父母,能還一點是一點……
她的償還好像什么都沒做好。
父親在她償還前就輕生了。
陳友……任憑她怎么努力都感覺越償還欠得越多,現在也沒了償還的機會。
這兩次償還都很失敗。
宋語微沒有怪別人,只怪自己能力太弱,還不夠努力。
她想多節省一點,沒什么能做的,只能多給陳友的父母一些錢,存多少就給多少。
等回南慶那邊工作,也多陪陪老兩口。
她能想到的償還方案也就只有這樣了。
希望這最后的償還不要再失敗。
她望著客車外的風景。
想著這些東西。
下午時分,車子開始上山路。
之前的自然災害當地政府很重視,阻塞的道路疏通很快,還鞏固了所有能加強的安全措施。
山體防護網比上次來的時候還要嚴實,還有立有多處警示牌,提示雨天當心……
“師傅麻煩前面停一下,我在這里下車。”
宋語微下車前向司機師傅確認了兩個小時后會折返的消息,還留了聯系電話。
從車上下來。
天氣不錯,太陽落在山邊還沒下沉。
鞋子接觸路面。
陳友用力踏了踏。
審視一下自己半透明的身體。
他覺得神奇。
“不敢相信頭七是真的。”陳友這般感慨。
那位掌管命運的神明站在他旁邊:“不是頭七,是你自己剛好在法庭待了七天。”
“還不是你個小屁孩沒說清楚。”陳友摸摸小女孩的腦袋。
小女孩“嘖”了他一聲,撥開他的手掌,奶聲奶氣地不滿道:“都說了不要摸腦袋,會長不高的!”
陳友好好好地敷衍她。
自從掉下死亡深淵后,陳友在那里待了七天。
他好奇地研究著死后的世界,總之要等宋語微幾十年,閑著也是閑著。
這段時間他天天在逗小孩玩。
不知道是不是什么基因底層邏輯,逗小孩兒好像是刻在底層的代碼。
還是那句話,閑著也是閑著。
雖說是神明,但只要長得像小孩子那就按小孩來算。
本來玩得好好的,不知道是不是神明被他搞得實在煩了,催他早點投胎。
陳友說要等宋語微。
神明這才意識到自己忘了說明,趕緊補上。
她說通道不同,通過審判掉入死亡深淵的人沒辦法見到其他死亡的人。
也就是說他和宋語微沒辦法在死后見面。
得知這樣的消息后,陳友怪她不早說,神明也誠懇認錯,確實是自己的工作疏忽。
沒辦法見面,他也沒有什么等待的理由。
第一時間就開始辦理投胎手續。
一路按流程進行。
最后一步是來死亡地點看看。
也就是剛剛,從審判法庭來到這里。
“拜托,我好歹也算是掌管命運的神,能不能稍微尊重我一點點。”
神明用手護著頭頂,警惕這個男人又忍不住摸她腦袋。
陳友:“什么掌管命運的神?我一想到命運是你們這些小屁孩在掌管我就覺得荒唐。”
“還有那個什么放砝碼的天平。”
“她對我的愛是能用天平衡量的嗎?”
“有什么能力就付出什么,我并不覺得她小跑著回家提前為我做好一桌熱騰騰的飯菜比我在背后給她打點關系差多少。”
“小屁孩懂什么愛情?”
“那些什么審判結果,我可不認。”
陳友數落她一頓。
神明也沒什么脾氣,“上面規定的,我能怎么辦嘛?”
陳友:“上面有問題你就不能向更上面反映嗎?這就是你的工作態度?我和你說,你的工作態度就有問題……”
生活不易,神明嘆氣。
被他批評教育了好一會兒,小女孩蔫頭耷腦。
一時間。
她突然理解時鐘先生為什么老是躲著她了。
有些東西真的很頭疼。
像是領導在批評下屬,陳友教育完。
看對方這個樣子他也不想再繼續說什么了。
“總之你自己多反思反思,工作要認真。”
總結一句,結束話題。
他環視一下四周,荒山野嶺也沒什么好留念的。
只是有些可惜,不能再見宋語微一面。
最后順著傍山公路望一眼,望望那天來時的方向,正要讓小女……神明早點帶他去投胎的時候。
他好像看到了什么。
視線就這樣定住。
沿路很遠的地方。
一個背著小狗背包的姑娘出現在視野中。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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