晉南水患持續將近半個多月了,洪水遲遲不退,房倒屋塌,數十萬人受災。
一時餓殍遍地,民不聊生,怨聲載道。
趙楹責令戶部、工部聯合賑災,共撥付銀兩五十萬兩,籌措糧米一百萬石,由沈頌安親自趕往晉南賑災。
吃的喝的有了,卻又碰上時疫,災情越發嚴重。
沈頌安修書上奏,懇請朝廷再次撥付五十萬兩。
趙楹把他的奏折重重摔在地上,大罵:“戶部有多少銀兩可以調配,難道他沈頌安不知道嗎?五十萬兩?他讓老子去搶嗎?”
趙楹繼任以來,戶部便是一攤爛賬,能湊出五十萬兩已經不容易了,再要五十萬兩,斷然湊不齊的。
趙楹這邊焦頭爛額,卻不知一則童謠從災區流傳開來,迅速傳遍全國。
“真龍天子居幕后,軟腳蝦蟹坐堂前。天公震怒降洪水,萬民挨餓永夜黑。”
縱然趙楹脾氣再溫和,聽了也是當庭震怒。
“編造如此謠者,謀逆之心昭然若揭。給朕立即徹查,查到源頭便是誅九族之罪,絕不姑息。”
“萬歲爺息怒,因一首童謠大肆殺戮,并不上算,保不齊著了別人的道,落入別人設置好的陷阱。”
賀咫不動聲色地規勸。
趙楹:“什么陷阱?你給朕仔細分析。”
賀咫念出前兩句,“真龍天子居幕后,指的是誰,不而喻。堂前坐著是誰,您也心里有數。拿兩人對比,必然是捧一踩一。誰是得利者,這陷阱便是誰設置的。”
趙楹擰眉,雖不愿相信,卻又無從反駁。
他質疑道:“圣父太上皇既然禪讓給我,又何必玩這種見不得光的把戲?”
賀咫:“禪讓是他提出來的,到底是心甘情愿讓位讓賢,還是以退為進,技高一籌,誰都說不準。”
見趙楹沉著臉,賀咫忙道:“臣膚淺,只是猜測而已,不見得對。還請萬歲爺斟酌。”
趙楹沖他揚了揚下巴,“你繼續分析,但說無妨,恕你無罪。”
賀咫:“回想當時情景,您所轄武所兵力有八萬,而曹皇后的援兵也有將近十萬。圣父太上皇被人架空,手頭并無一兵一卒。但是,他麾下多是文官大臣,最擅長玩心眼和權術。當時情形,若他不禪讓,必然會被武力攆下臺,能不能保住命,都在兩可。
可他主動提出禪讓,便名正順成了有功之人,退居太上皇,仗著指導的名頭,對您指手畫腳。其實,他的野心早就昭然若揭,是萬歲爺心軟念著舊情,不曾防備罷了。”
趙楹:“……”
賀咫:“人都是自私的,禪讓便是他以退為進的手段,既謀得了好名聲,又保存了自己的黨羽和實力。此后慢慢滲入,通過民間輿論挽回名聲,再逼您退位。”
趙楹驚出一身冷汗,“不能吧,他又沒有后代,趙家江山自然要傳給趙家人。難道他……”
賀咫拱手:“這便是人與人的差距,您眼里江山社稷高于個人威名。在他眼里卻不盡然。試想,如果他真的心存高義,當初又怎會對仗義厚道的寧王下手。”
賀咫堅信,人在高位,只會從良善變得狠毒,絕不會讓人棄惡從善。
趙楹:“接下來我們該怎么辦?”
賀咫:“這則童謠流傳之廣,順藤摸瓜也難溯源,不如將計就計……”
他附在趙楹耳朵旁,低語一番。
趙楹緊鎖的眉頭,逐漸展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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