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了眼百濟王的國書,李徹不屑地撇了撇嘴。
沒有接過來,只是揮了揮手,冷笑著開口道:“這百濟王倒是會順桿爬。”
若是在之前,百濟奉大慶為父國,那對大慶來說絕對是一件喜事,屬于外交上的重大勝利。
可現在是什么局面?
東亞地區奉軍一家獨大,百濟沒了兵權和外交權,那就是砧板上的一塊肉。
這時候搞父慈子孝這一套,那是往他們自己臉上貼金!
池水氤氳,熱氣蒸騰。
李徹靠在光滑的池壁上,閉著眼享受熱水的熨帖。
手指在水中無意識地敲擊著池壁,發出沉悶的聲響。
片刻后,李徹緩緩睜開眼,目光掃過幾人:
“如今新羅已滅,高麗早成過往煙云,奉國東南就剩一個百濟,像根軟刺卡在喉嚨里。”
“他們倒是乖覺,交了兵權,遣散軍隊,奉我為主。”
“可那收稅權和任官權還死死攥在手里,本王總覺得不甚痛快。”
他頓了頓,目光銳利起來:“說說,怎么把這根軟刺拔了?”
眾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霍端孝身上。
術業有專攻,此等謀國之大事,還要看這位能臣。
霍端孝往池邊挪了挪,伸手從池邊托盤上取過兩只空的白瓷茶杯。
“殿下。”霍端孝字句清晰地開口,“百濟如今已是一具空殼,其兵權、外交在我奉國,民心也早已被連年的戰亂熬得油盡燈枯。”
“其所恃者,無非兩點:一曰財權,二曰官權。”
“然,此二權看似為其根基,實乃其催命符也。”
他伸手拿過兩個茶杯擺在面前,分別代表百濟的財權和官權。
霍端孝豎起三根手指:“破此二權,無須刀兵,只需三策連環。”
李徹眼前一亮:“還請正則教我。”
其他人也都安靜下來,洗耳恭聽。
霍端孝緩聲道:“第一策為釜底抽薪之策!”
“百濟雖小,亦有田畝賦稅支撐,然其國小民疲,倉稟空虛久矣。”
“殿下可令戶部,以‘體恤藩屬,共抗災年’之名,大開我奉國糧倉,向百濟平價傾銷糧食、布匹、鹽鐵等一切民生必需之物。”
“價格,就定在比百濟本地市價低三成。”
陳規眼睛一亮,試探地問道:“低價傾銷,霍大人是要擠垮他們的本地商賈和官倉?”
“正是!”霍端孝含笑點頭,“我奉國地大物博,物產豐饒,更有紅薯、玉米等高產新糧。”
“傾銷之大量便宜商品,讓百濟的農人、小販、乃至地方小吏,都爭相購買我奉國之物。”
“百濟本土的糧商、布商、鐵匠,不出一月必然會被擠兌得關門大吉。”
“其官倉所收之稅糧布帛,亦將因價高無人問津,堆積如山,反成累贅。”
他嘴角勾起一絲冷意:“屆時,百濟民間商業與農業流通,將被徹底沖垮,其財權也就名存實亡。”
一旁的陳規皺眉道:“可是那百濟王室還有稅收之權,平價賣給百濟百姓的東西,再被其以稅收之名收走,豈不是資敵?”
霍端孝笑著搖頭:“百濟王沒有兵權,即便讓他拿走錢糧又如何,他若真如此,反而會失了民心。”
李徹靜靜思考著,只覺得此計甚妙。
說到底,錢這東西不過是紙張、廢鐵,只有在政府擁有足夠的信譽時才有效果。
而將奉國用不完的物資低價賣給百濟,既解決了奉國存糧過剩的問題,又使得百濟更加依賴奉國。
“那第二策呢?”李徹追問道。
“第二策乃是引水灌渠,亂其任官之序。”
霍端孝拿起代表官權的另一個茶杯:“百濟官僚體系盤根錯節,多出自舊貴豪強,此輩最重實利。”
“殿下可令戶部牽頭,在百濟全境推行‘奉國錢莊’與‘奉國官票’。”
“其一,在百濟各地廣設錢莊,以‘便利商賈,惠及民生’為由,允許百濟官員、士紳、富戶,以其田產、商鋪、宅邸為抵押,借貸我奉國銀兩。”
“至于利息嘛。”霍端孝微微一笑,“就定個讓他們覺得略有壓力,但尚可承受之數。”
百濟連年戰亂,如今除了金字塔尖的那些豪族,普通的貴族手中都沒什么錢了。
這些貴族雖然無錢,但依然好面子,一定愿意借貸充當門面。
用微不足道的銀錢,換百濟國中實產,這是穩賺不虧的買賣。
李徹微微頷首:“繼續說。”
“其二,由錢莊發行官票,此票可在各處錢莊直接兌換銀兩,亦可在我奉國商賈處購買一切貨物,甚至繳納賦稅。”
楊忠嗣聽得有些糊涂:“霍大人,這與亂其官序有何關聯?”
一旁的王崇簡眼中精光一閃:“關聯大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