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便我出人頭地了,可她還是沒享幾年的福,在你三歲的時候,還是去了。”
那時顧嫵也是三歲。
顧老夫人彌留之際,只留他說話。
她說了很多。
“居子,你外祖父曾是秀才,娘本也不愁吃穿,可他死的早,我娘改嫁,堂叔公占家里田產房屋,把我賣給牙婆。是你爹花錢買下,娘才跟他過日子的。娘……也讀過幾年書。深知讀書才能出人頭地,不然祖祖輩輩只能是舉起鋤頭一畝三分地的命。”
“可你爹不同意,笑話我異想天開。”
“你爹也死的早,娘卻不舍你,咬牙將你養大成人。如今你這般成器。可見娘是對的,也是他顧家祖墳冒青煙了。”
“居子,你是當官的,你得做好官。老百姓日子苦啊,只有上頭體恤才有好日子過。”
“嘉善是極好的兒媳,從不嫌棄我這個婆婆,把我當半個親娘。你必須要好好待她。你岳父不嫌咱們,舍得將女下嫁,如今你出息了,也要孝敬他。”
“還有……”
“你是我養的,娘如何看不出你心思重。你心里苦啊。”
“那孩子,便……叫阿嫵吧。”
顧老夫人聲音越來越輕。
她想要抓到什么,可什么也抓不住。
“娘等不到了……”
等不到什么,等不到顧家血脈被找回來那天嗎?
顧傅居道:“阿嫵的名字是你祖母取的。”
“她一直惦記著你。”
虞聽晚微愣。
嫵。
女,無。
“又過了一年,那時你的母親已同常人無異,很少再發病,我從澤縣回去,并未提前告知,也不曾讓下人通傳。”
“還未進門,聽到她彎著腰同阿嫵說。一份是阿嫵的,一份是你姐姐的。”
阿嫵就問,姐姐呢?
嘉善說。
“你姐姐會回來的。”
“你爹爹一直在找,他那么用心,一定能找到的。”
“但阿嫵不要去問,他還沒找到,會難過的。”
顧傅居:“我才后知后覺,難怪我剛帶阿嫵回去時,你娘時而抵觸至極,時而抱在懷里如何也不肯撒手。”
可那時的顧傅居只以為,嘉善是精神不好。
“她糊涂時把阿嫵當成你了,清醒時卻能看出那是足月的幼嬰,并非她拼了命生下的孩子。”
“從那以后阿嫵有了生辰,我撿到她時是亥時三刻,便又搬出蹩腳的道士。她的生辰很順利的定在了你生辰后的第三日。”
“這份宗譜,我領她看過。”
“你娘每年都會去昌渡寺為你祈福。”
“可一年年過去,還沒有你的音訊,你娘愈發厭惡澤縣那個地方,不愿聽別人提,也不愿意聽。”
“我和你娘都沒在對方面前特地提過,可我們都清楚你沒回來的事實。”
“你娘怕我擔心她病情再犯,她故作不知。”
“我接受你娘對我的體貼,配合她。”
“每次我出門,即便不說去澤縣可她心里清楚。因為常年都要出門她又時會犯脾氣數落我不著家。可我知道,她口是心非,一直眼巴巴等著有朝一日,我能牽著女兒進家門。”
“至于阿嫵,一是養了多年,人非草木孰能無情。二是我們當父母的私心,盼著給我們的清鶯添福澤,請蒼天佑她,一定一定也要如阿嫵那般被好心人帶走,更被善待。”
“她得活著,還得好好活著。”
顧傅居說那么多。
只是想要告訴虞聽晚。
“杳杳,你一直是我們惦記的,從未被人取代。”
“我們不會逼著你認我們,可請你接受我們對你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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