風臨洲距離涂毗洲遠甚,但道嵊洲和涂毗洲之間的距離卻要小得多。
兩人都是化神修士,即便沒有全力以赴,但也只花了半個時辰不到,便看到了道嵊洲的所在。
而隨著距離道嵊洲越來越近,海面上的船只數量也漸漸多了起來。
他們飛得極高,即便沒有刻意隱藏身形,下方也無人能看到他們。
很快,兩人便看到了曲折嶙峋的海岸上建造的一座座海港,富有道嵊洲特色的黑磚石港口,頗有異域風情。
只是王魃和照戒卻都不由得皺起了眉頭。
越過這片海岸,縱目望去。
卻并沒有看到一座完整的洲陸,只有一座座被溝壑縱橫的江河湖海包圍著的、一座座大小不一的島嶼。
這些島嶼,大的幅員萬里,小的僅夠一座府邸。
一艘艘船只,便在這些島嶼中間橫穿飛馳。
蒸汽升騰,熱鬧非凡。
從遠處堆疊而來的巨浪,到了這些島嶼前,卻悄然平息。
“這里的海水看樣子并沒有完全退下,應該是此洲地勢較低的緣故。”
王魃掃了一眼各座島嶼上插著的一桿桿顏色、花紋各不相同的旗幟,出聲道。
他之前只顧著了解道嵊洲的歷史,卻并未注意到環境的變化。
如今看來,如今的道嵊洲倒是和昔日被海水浸沒了大部分的中勝洲有些相似。
照戒也一一掃過這些島嶼,耳朵微動,很快便捕捉到了下方凡人們交談的話語,隨后若有所思道:
“這里倒是與我西陀洲的佛國相似,每一個島嶼便是一個國度……”
王魃的目光卻忍不住落在了附近一座最大的島嶼上。
附近洶涌的波浪到了岸邊,無聲安寧了下來。
他看到了港口和碼頭,看到了燃燒著煤炭,排放出濃煙的蒸汽船,和正在用滑輪與繩索吊運船只貨物的碼頭工人。
看到了模樣與記憶略有不同,但功能卻相似的火車、車站、熄滅的煤油路燈、商店……
王魃怔怔看著這些陌生中帶著熟悉的場景。
靈氣消失了,這個地方也不再有修士。
但屬于‘凡人’的時代,卻似乎早已在小倉界的這處角落里,悄然到來。
目光微移,視線放遠。
當他無意中看到佇立在這座島嶼城市最中央的一尊雕塑時,卻不由得驀然怔住:
“這是……”
那是一座石質胎盤雕像。
每一道細紋、每一個褶子,每一根伸出的臍帶,都似乎是匠人趴在原身上琢磨了無數遍才畫出來的。
逼真無比,也傳神無比。
似乎帶著一股神性。
每一個走過的路人,都會自然而然地對這神像恭敬地行禮。
隨后一團微小的、不易察覺的香火之力,便悄然涌入到了這胎盤之中。
俯瞰著這尊胎盤神像,王魃沉默了一會,終于重重地吐出了一口氣:
“母神……原來祂的香火來源,是在這里!”
抬眼望去,不止是這一座島嶼,入眼的所有島嶼上,都有著這么一座胎盤神像。
就仿佛是一座座定海神針,沉默地鎮守著一座座島嶼,撫平了來自深海的巨浪。
他一直在疑惑萬神國香火的來源,曾經他以為是在鏡緣洲,可上一次前往萬神國時,他特意觀察了一遍,并未發現有多少凡人。
所以他便以為會是藏在某處秘境之中。
然而直到這一刻,在這道嵊洲看到了母神的神像之后,他才終于恍然大悟。
萬神國的觸手,竟不知何時已經悄然伸到了道嵊洲。
關鍵是,連他這個陰神,同樣被瞞著。
照戒也同樣看到了這神像,他雖不認識,卻也察覺到了香火的匯聚,驚疑地看向王魃:
“檀越,這莫非是邪神……”
然而讓他意外的是,王魃卻只是平靜地搖了搖頭,低聲道:
“咱們先走吧。”
“先走?不看看這邪神……”
看到王魃鎮定的目光,照戒語氣一滯,雖然不明白對方的用意,但還是點點頭:
“看來檀越已經有打算了。”
王魃點點頭,深深看了眼毫無所覺的胎盤神像,眼中閃過了一絲難明的意味。
“驅虎吞狼……金蟬脫殼?”
“真是打得好主意啊。”
一邊安排‘陰神’慫恿萬象宗擋住真武者,一邊做出了決死的姿態。
然而實際上卻早已將重心轉移到了道嵊洲。
到時候即便萬神國被真武屠滅,可只要香火不絕,母神便能很快在道嵊洲東山再起。
而萬象宗的入場卻會牽扯住真武的所有注意力,為萬神國的復蘇爭取時間。
坐山觀虎斗,直至合適的時候再次下場……
這就是母神的計劃。
一個讓王魃之前都沒有想到的計劃。
只是母神或許唯獨沒有想到,‘陰神’并不是陰神……
“誰都不能小覷啊。”
王魃心中默默給自己提了個醒。
注視著下方,一塊朱鳥令牌無聲無息地從他的袖中滑落了出去。
令牌悄然墜入島嶼旁的水中,沒有驚起任何的波瀾。
他又再度將目光投落在這一座座已經逐漸隱約可見雛形的海岸城市。
靜靜地一點點掃過其中生活著的人們。
看著他們的喜怒哀樂,看著海浪拍打,卻仿佛被無形力量庇護著的島嶼,眼神不覺又復雜了幾分。
“邪神……若是真的能公正無私……也未嘗不可……”
他微微出神,恍惚間,像是想到了什么。
“檀越……”
照戒小心地出聲。
王魃回過神來,點點頭:
“咱們走吧。”
說罷,他當先朝著北邊飛去。
遠處,隱隱有一道淡淡的金光,似乎在迎接著他們的到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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