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些行者皆是身負極深罪孽,每渡化一位,便是莫大的功德。
好生培養,來日若能有成就,那更是功德無量,對他們的修為來說,也有莫大的好處。
唯獨智無面色難看。
他相中的幾位行者,卻都被其他人挑走。
最為中意的那個‘錢白毛’,也被智空菩薩假托西方大菩薩之名,自己扣留了下來。
卻也發作不得。
他背后的那位大菩薩之前連番失利,在佛主面前地位大降,連帶著他的底氣也小了許多。
只能黑著臉,親自帶著一眾修士們,朝著輪回六道處行去。
立在智空菩薩身側的青袍身影看著這一幕,將身一轉,無聲落入了一位修士的袖中。
隨著智無羅漢一起走過出口處的禁制,在顛簸中,感應著四周。
和上一次一樣,他們很快便穿過了一條筆直的甬道,來到了‘六道池水’處。
從袖中飛出。
這一次,青袍身影目光認真地盯著此處池水。
幽黑的水池若黑色的蓮子,詭異的笑聲、哭泣之聲在其中徘徊。
但這些,此刻在他的眼中,卻都只是皮相。
這幽黑水池之中的水滴,分明便是一粒粒游動的神秘金紋,猶如活物。
修士的身影在智無的安排下一一步入其中。
隨后在青袍身影的微有些凝重的目光下,被這水池內的神秘金紋所滲入……
不同的水池,原先在他的眼中并無區別,然而此刻卻鮮明的顯露出各自的不同來。
那些神秘金紋滲入修士們的元神之中,將之包裹……
很快,這些修士們一個個面帶笑容從水池中走出,改頭換面,多了幾分寧靜和慈悲。
這其中,界外修士占據了大多數,原本便丑陋的容貌,此刻更多了幾分森然。
盡管青袍身影早已經看過這一幕,但此刻重觀,仍舊覺得心頭沉肅。
“若能破解這些神秘金紋中的規則,或許……”
或許便能從根底上瓦解無上真佛。
心中想著這些。
智無已經帶著這些修士重新往殿內行去。
不多時,整個六道池水之內,已經是一片沉寂。
青袍身影感受了一番,目光落在那池中,終究還是沒有出手擷取。
掃視四周,目光微微閃動:
“上次,似乎便是從這里離開的。”
當下便按照記憶中的路線,迅速朝著當初跟隨普緣離開的方向掠去。
只是沒過多久,他便驀然頓住了身形。
“這里……原本好像沒有這個岔口。”
青袍身影微微皺眉,仔細回憶著之前經過這里的記憶。
他當時雖變作微塵,藏在修士的衣襟之中,但也特意記錄下了路線,此刻卻只覺眼前幽深通道內的景象,和記憶中有了不小的出入。
“看來這般是不行了……”
青袍身影也不遲疑,神識無聲散開,蔓延向四周,只不過他運用神識頗為精巧,只要是感應到附近有人存在,便悄然避開,絕不驚動任何存在。
很快,他便在四通八達、密密麻麻的通道中,感應到了當初害得他不得不顯露出行蹤的‘洗心鏡’所在。
“這通道竟這般復雜?”
“之前倒是不曾注意到。”
青袍身影微有些訝然。
不過轉念一想,也覺理所當然。
畢竟當時的他實力、境界低微,在這無上真佛的老巢,便若羊入狼群,自保便已經是竭盡所能,如何有更多的心思去查探其他。
當下便迅速朝著那洗心鏡位置掠去。
以他如今的腳力,哪怕是刻意放慢腳步、隱藏蹤跡,卻也僅是數息時間,便落在了洗心鏡不遠處。
一如記憶中的樣子,洗心鏡懸在一座洞口上方,正對著另一處幽邃的洞口。
回憶起曾經在這里被這洗心鏡照破行跡,青袍身影卻也不覺有些鄭重了幾分。
當下稍稍調整了氣息,朝著那洗心鏡中行去。
經過那洗心鏡處,微微抬頭。
鏡中只隱隱窺見一團似有似無的水光,卻并未瞧見他自己。
青袍身影心中頓時一松,暗暗贊嘆:
“千目冥蜥血脈挖到極致,其規則果真不凡,連這等寶物都能勉強蒙蔽。”
雖隱約能瞧見一點破綻,但若非時刻盯著這面鏡子,想來也無人會注意到。
當下也不遲疑,立刻便朝著這面鏡子所在的通道行去。
“小子,我若是你,便不會往那里去……”
一道帶著幾分輕松和調侃的聲音從背后沒有半點征兆,忽地響起。
剛走出兩步的青袍身影腳步本能一頓。
面色不變,心中卻是驟然一沉。
卻并不慌亂,從容地緩緩轉過身。
目光下意識便落在了洗心鏡對面處的洞口。
洞口幽邃,影影綽綽,仿佛其中藏了不知多少兇魔惡煞。
青袍身影目光微凝。
耳邊卻是又再度傳來了那帶著調侃的聲音:
“此處之前遭逢大劫,早已重建,你想要離開,卻是非得要從我這里走……小子,你敢來嗎?”
青袍身影略作沉默,目露思索之色,隨后緩步走向了對面的洞口。
幽邃的通道,昏暗而漫長。
只是出乎他的意料,一路行走,卻并無半點異常。
直至一抹明亮終于在視線中展開,青袍身影終于停下。
視線盡頭處。
一座明亮卻死寂的宮殿,無聲立在這片洞穴里。
宮殿外有一方不大不小的院子。
院子里有一株爬滿了人臉的菩提樹,猙獰,卻又帶著詭異的慈祥味道。
一道籠罩在純白光芒中的身影便坐在這株詭異的菩提樹下的石桌前,石桌上擺放著些許的點心,他坐姿隨意松散,正微微抬頭朝他遙遙看來。
雖被白光籠罩,卻依稀似是露出了一抹笑容,似是欣賞,又似是訝異。
隨后張開口,好整以暇地說出了一句話。
而這句話,卻讓青袍身影心中驟然一跳。
“太一真人……這是咱們第三次見面了。”
“第三次?!”
王魃渾身一震,記憶中相似的打招呼方式,讓他一下子想起了某個身影,平靜地臉上終于露出了一抹難以遏制的驚色:
“你、你是章尸之墟取代了萬魔宮宮主的那個人!”
“你是六道之主!?”
白光籠罩下的身影聞卻不置可否,悠悠笑道:
“看來申服對你有些過其實了……”
申服?
王魃心中微凝,難道是師弟告訴了他自己的存在?師弟現在又身在何處?是否也被那六道池水所污染?
對方又為何似乎篤定自己會出現在這里一般。
心中無數雜念涌起,又憂又慮,又是驚疑不定。
對方既然知道他的身份,為何又容忍他走到這里,便是為了和他說一些莫名其妙的話么?
甚至還特意告訴他,如何離開此處。
捉弄?
玩笑?
可傳聞中一個僅是大菩薩層次的六道之主,有這般能耐捉弄于他么?
除非……
他看著對方,這一瞬間,無數念頭涌起。
為何當初的云天宗白掌教會知曉界亂之海的存在;為何對方會前往章尸之墟,偽裝成萬魔宮宮主;為何師弟申服在云天界外見到自己時,急于告訴他無上真佛派人前往界亂之海的事情……
種種看似尋常的線索,在這一刻終于串聯了起來。
他的心中,也在這一瞬間,生出了一個令他難以置信的猜測。
他直直盯著眼前籠罩在白光中的身影,聲音本能壓低,帶著一絲因為這個猜測太過驚心動魄、匪夷所思而產生的細微顫音:
“你、你難道就是……”
“夏侯天魔?”
石桌前,聽到這四個字,那籠罩在白光中的身影下意識緩緩坐直了身體,隨意的面容上,終于多了幾分吃驚和正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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