賈赦替別人算命很行,卻沒算著自個兒,他是六月下旬恢復正常生活的,閑來無事去別院那邊看一看,過去一整年,賈赦賈璉都閉門謝客,君子別院實際是王善寶管著,他在小事上是有權限的,稍微重要一些就要向賈璉請示。你說反正他們都在孝期,也不可能出來查探,還不是由著底下奴才折騰。有這種想法你就錯了……大錯特錯!從君子別院開張到邢夫人死,其實也就大半年時間,賈璉卻一改往日給二房太太王氏跑腿做雜事的形象,成為京城里炙手可熱的新貴,若不是家中有王熙鳳這母老虎鎮著,爬他床的不知凡幾。賈璉也就是在親爹跟前老實些,對其他人心眼多著,他早就利用手中資源籠絡了一批人,讓他們打探各路情報,無論是朝廷大事、各路緋聞或者京城八卦……全都要通報上來。
邢夫人死之前,賈璉沒這么變態的,進入孝期行動本來就受到極大限制,又有父親賈赦表率在前,他為個填房都能做到這地步,當兒子的還能懈怠?瞧著賈赦不是開玩笑,賈璉就規矩了,他好不容易在京城里有個好名聲,不能為這點事壞了根基。
表面上看,整個天師符都消停下來,主子們閉門不出,也就剩下幾個奴才在外頭活動。實際上,府里并沒有外界以為的那樣冷清,賈赦忙著翻閱道家經典,雖然已經不知道多少次,他總能有新的感悟,玄門許多東西你剛接觸到的時候其實很模糊,隨著年齡和生活閱歷的增加,你會越來越明白它是怎樣的含義。
大老爺還算上進,同他相比,賈璉活得才精彩,過去這一整年,他都處在匯集各種情報,收聽八卦,分析京城局勢的狀態中。關于繼母的死、京城里各種動向、朝廷出臺的新政策、皇子的實力對比……最重要的還是君子別院的情況。賈璉雖然足不出戶,許多事都在他的掌控之中,他這么叼王善寶是知道的,更知道自己一旦做了失格的事,不用璉二爺調查,老爺輕描淡寫一句話就能讓他跪下現原形。
底下奴才完全不敢有貳心,做事勤懇,老實聽話。這樣的場景也就只是在天師府能看到而已,有其主必有其仆,賈恩候如此炫酷狂霸拽,可窺天道,能看破人心,誰敢在他跟前作假?
滿一年之后,大老爺倒是第一時間去別院看了,他并不是抱著突襲或者微服私訪的想法去的,而是想知道別院的常駐書生還余下多少,那里變成了什么模樣。他最知道璉兒,別看他說話做事都圓滑得很,典型的生意人做派,實際心里有桿秤,不是仍人揉捏的面團子,更不是什么冤大頭……頭年三月,因為茅山道士友情相助,他們識別了不少人心,之后君子別院就搞過一次大清洗,將許多關鍵時刻就做了墻頭草忘恩負義的王八蛋踢出去。
只那一回,上黑名單的就占了總數的七成。
又過了這么久,也不知還余下多少人氣。
過去這一路賈赦嘗試著掐指算過,只知道氣數未盡,不能知道確切情況,過去之后發現,這些讀書人也算踏實、長情。雖然叫不出名字,大半倒也是熟面孔。
大老爺是感慨,那些讀書人是驚訝。
誰也沒想到在這個普通至極的日子里,君子別院創始人——賢圣天師賈恩候竟然出現了。他過去的時候正好有幾個讀書人在說,這是在為兩個月之后的科舉考試做準備,翻過四十一年之后,娛樂性質較高的活動就都停止了,什么作詩填詞寫對子,都是閑得無聊打發時間的雅趣,并非科舉考試必須。
幾個人說到興頭上,就見旁邊的小書童瞪圓了眼,顫巍巍指著院門口,想說什么半天都沒憋出。他們壓根沒細想,順勢回頭,雖然沒別院書童那么夸張,驚訝亦或是驚喜也有的。
“是天師!賢圣天師賈恩候!!!”
“他有多長時間沒在外面活動?我的天,今天是啥日子,竟能見到!”
“仔細想想倒不稀奇,距離邢氏的死已經過去一年時間,賈恩候的態度是有目共睹的,他對填房太太真的好,有情有義!大丈夫就該這樣!”
……
先是竊竊私語,然后就有人迎上前去,拱手作介紹,自報家門,表示見到大老爺他十分榮幸。說幾句好話又不要錢,在不涉及專業領域和金銀票子的時候,大老爺是很隨和一個人,他笑瞇瞇道:“我記得你們,都是別院的熟客,這是在為科考做準備?”
“您說得沒錯,咱們讀書人,除了入仕途也不會做別的,即便是能去酒樓飯館做掌柜到富貴人家給人當賬房先生,想著總不甘心。做了這么多年的學問,耗費了多少心里,總想著要為老百姓做點事,要為大清朝做點事。”
“再說了,咱們吃了您多少糕點和茶錢,若不能考出個成績,實在無顏面對您。”
……
說的是大實話,從他們的眼神里就能看出其認真的態度。
一般人是不會相信這種話的,覺得就是口頭上說說而已,哄你開心,沒什么實際意義,說什么為了還他恩情?就算真的中了舉、中了進士,光宗耀祖的是他們自個兒,除了吸引更多的人來君子別院,平添人氣,增加開銷之外,賈赦并不得利。
人家不會將高中歸因在君子別院及其東家身上,畢竟別院這邊來來去去那么多人,也不是人人都能有所作為,說白了,還是靠自己的本事。
你說他們總要抱點真金白銀回來做答謝?
誰知道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