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霧快步離開了御花園,細看她步伐有些混亂,離開的速度像逃命似的。
容復在原地站了許久,直到耳根莫名的熱意褪去,他才準備走。
這時,身后傳來一道聲音:“容復。”
他回過頭,皺眉,“你怎么還沒回去?”
沈楚楚從遠處走了過來,輕聲道:“我好久沒見你了,本想多跟你說些話,沒想到又是遇到十皇姐,又是遇到九皇姐。”
沈楚楚四下看了看,“這里不太方便說話,我們回清風殿吧。”
容復本想拒絕,可對上沈楚楚的眼睛,他低低應了聲好。
二人一路上都沒有說話,容復走在沈楚楚身后,始終維持著一丈遠的距離。
回到清風殿,容復跟著沈楚楚走進大殿中,沈楚楚回身關門,隨后便飛快撲進容復懷中。
“玉京,我好想你。”
容復眉頭微皺,雙手停滯在半空,過了幾息伸手推沈楚楚的肩,嗓音嚴肅:“公主,放開。”
“這兒是我的寢殿,沒有旁人。”沈楚楚置若罔聞。
“那也請公主自重。”
容復冷硬的聲音叫沈楚楚心都涼了,她松開手一臉受傷的退了幾步。
“容復,你對我這樣冷淡,是我做錯什么了?”
“你是公主,不該與我這樣親近,會給你招來閑話。就像你今日約我在御花園見面,被十公主撞見一樣。”
“你是怕自己引火上身,還是擔心我?”
沈楚楚見他神色,自顧自笑了,“我知道,你是怕我名聲有損。可我不怕,我喜歡你。”
“公主……”
“容復,你打算何時娶我?”
容復身子一僵,看著沈楚楚久久沒說出話來。
容復聲音滯澀:“公主,我不能娶你。我是宦官,你嫁給我便毀了。我說過我會護你一生,若你哪日轉了心意想要嫁人,我也會為你選最合適的。”
“可我就想要嫁給你。你知道的,我還能嫁人嗎?只要我一出嫁,什么都瞞不住的。”
沈楚楚笑容凄凄,容復斂下眸,往事如潮水席卷。
容復活到現在發生過兩件偏離他人生正軌的事件。
一個是十七歲那年被沈霧陷害,丟了大好前途,被迫進宮做了宦官。
另一個則是在四年前,受皇帝吩咐喬裝到花朝節詩會上,替皇帝招攬一名剛科舉入仕的榜眼郎,卻在詩會上誤飲了春酒,欺辱了赴詩會的沈楚楚。
他入宮并未割禮,是先帝暗中給他的體面,除了容復和先帝沒人知道此事。
先帝唯一的要求是容復此生不能再留后,得在沈霧面前裝成一個徹頭徹尾的太監,以平復沈霧的怒火。
所以容復怎么也不能娶沈楚楚,再愧疚也只能加倍在其他方面補償她。
而沈楚楚執意要嫁給他,還說就算對外是做太監的妻子,她也心甘情愿。
容復怎么可能聽她的,好好的公主名聲不要了嗎?她犯傻容復不能跟著犯傻。
當然他也不是沒有私心。
他對沈楚楚沒有半點兒女之情,只有憐惜和愧疚,他不想娶沈楚楚。
容復擰著眉說:“你不必擔心,你只要選一個,其他路我都會幫你鋪平。”
“娶我就讓你那么不能接受嗎?”
“這不僅是你我的事,還關乎到先皇、長公主、以及我容家。”
沈楚楚背在身后的手攥成了拳頭,微微發抖。
她擠出一抹淺淺的笑容,“容玉京,我喜歡你,就算不能昭告天下與你成婚,我也不會嫁給別人。反正我只是個不起眼的公主,沒有你我這些年在宮內根本待不下去。你要被迫做一輩子太監,我就一輩子在宮里陪著你。”
沈楚楚忽然說道:“我們就偷偷做夫妻吧。互換信物,拜堂成親,不必讓別人知道,只要你我知道就好。”
容復頭痛到失語,正想說什么,沈楚楚便道:“我清白之身給了你,就不會認別人。容復,你不想要我便直說吧,我可以當做那晚上什么都沒發生,從此再不纏著你。”
這句話如同重錘敲在容復頭上,他垂在身側的手緊攥,微微發顫。
沈楚楚是被他害成這樣的,他怎么能違背自己的原則和道德說出這種話。
容復與沈楚楚四目相對,不知過了多久,他緩緩道:“我會娶你。”
“真的!”沈楚楚大喜。
“不過要再等等,等皇上真正掌權,我會求一份恩典出宮。我不會讓你做宦官之妻。”
沈楚楚笑容僵硬,夜長夢多,她想說自己并不在意,但那樣又顯得過于下賤,不符合她的人設。
善解人意的她只能點點頭道了句好。
沈楚楚走上前拉住他的衣袖,輕聲道:“玉京,雖然你答應娶我了,可我還是不能安心。你親一親我可好?”
容復眼皮狂跳,一動不動站在原地,沈楚楚似乎也不介意,墊起腳主動朝容復唇上吻去。
那張唇越來越近,容復腦中回想起的卻是另一張紅唇,他想也不想大步退開。
“容玉京!”沈楚楚有些惱羞成怒,聲音都拔高了。
容復眉頭緊鎖,聲音帶了些怒意:“公主,當年之事是微臣對不起你,微臣也愿意補償。但微臣也說過無數次,微臣對公主沒有兒女私情。這些事還請公主以后不要再做了。”
說罷,他飛快轉身離開了清風殿,徒留沈楚楚在殿內,被羞辱的惱意和怒火一起竄上了臉。
“容、復!”
沈楚楚抬手掀飛了一旁桌上的花瓶,花瓶摔落,碎瓷片濺了一地。
梁上一個身影一躍而下,他快步走近,冷硬的聲線帶著違和關心:“公主,當心被碎片劃傷。您請進內殿去吧,這里奴才來打掃。”
“本公主引誘了他四年、四年。”
沈楚楚一字一句喃喃說道:“本公主就那么不堪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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