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貢院
沈霧走下馬車,隨行的通判將她領進貢院,來到號舍。
通判:“鄉試結束以后,這兒也清理好了。知道姑娘要來查案,下官已經將鄉試的幾名考官和巡查的監考官都找了來,都在前堂等著姑娘問話。錄取名單也拿來了,姑娘請看。”
日頭大,沈霧走了幾圈便累了,隨便找了個號舍坐了下來,接過通判遞來的名單。
漫不經心道:“辛苦了。”
通判殷勤笑道:“不辛苦不辛苦,比起姑娘來,下官這點辛苦算得了什么。”
“這個叫許多寶的舉人你可認得?”
通判的表情有一瞬間的不自然,隨口笑著說:“認得,許解元現在津南府誰人不知啊。前兒許員外還大開粥場救濟平民,就為了慶賀許公子考上舉人呢。”
“許員外?”
“是啊,許公子的父親是津南府出了名的豪紳,祖上三代都是商賈,每年繳納的稅收占十之八九呢。”
這樣的人家按理說也算大慶的大財主,單他一家繳上的稅能比得上一個偏遠的小州府。
沈霧挑了挑眉,沒有繼續問下去。
休息夠了,她才去見那些被她晾了幾個時辰的考官們,這些人都是津南府的官員,說辭都差不多,考場里只有他們幾個,他們的說辭一致,沈霧也找不到挑刺的理由,隨便問了幾句便要他們都散了。
馬車上,沈霧故作失望,“查來查去都沒什么結果,回府。”
通判眼珠轉了轉,沒說什么,他將沈霧送到巡撫府門外,親眼看著她走進去,半晌都沒出來,才招呼車夫離開。
他哪里想得到,半個時辰后沈霧便換了身裝束踱步來到了津南府長街。
津南府一直是大慶最富饒的州府之一,人口眾多,街巷上四處是叫賣的聲音,琳瑯滿目的商品,有些外邦之物甚至連京城都還沒有,沈霧轉了轉,這里的百姓似乎也都安居樂業,沒什么煩惱。
一個小攤上擺著的首飾吸引了沈霧的視線,她在攤前挑揀,攤主是對夫妻,敦厚熱情。
“姑娘喜歡的話就戴上試試。”
“多少錢?”
“十文。”
“這么便宜?”沈霧眨了眨眼。
攤主妻子笑著說:“這是我自己穿的,用的不是什么名貴材料。”
沈霧正準備掏錢,身后走來幾個人,穿著貴氣,身材健碩,笑里藏刀,帶著幾分奸詐。
為首的慢悠悠說:“李叔,您的攤位費拖了兩天了,打算什么時候交啊?”
沈霧眼神一冷,攤主夫妻表情變了,攤主雙手抱拳,小聲懇求道:“求求您再寬限幾日……”
“嘖,您也不是不知道,這拖一天就多一天的利息,一天就五十文,你五錢銀子的攤位費都掏不出,多的利息你怎么拿啊?這么好的攤位,多少人在外頭盯著呢,人家掏錢可比你們爽快多了。”
攤主妻子的臉唰的就白了。
“求求你們別趕我們走。我們全家都指著這個攤子了,沒了這個攤子,去別的地方還要交錢,求求你們,我們就差一點銀子了,這位姑娘要買這個鏈子,十文錢,我們先交十文錢定錢,好不好?”
妻子懇求的看向沈霧,甚至作勢要給她跪下。
“姑娘,你喜歡這鏈子就買了吧,就十文錢,你就買了吧……”
不待沈霧說話,那幾人就嗤笑道:“十文,十文頂個屁用。”
為首的男人說:“你們也別賴著了,實話告訴你們,老爺家有人點名要這個位置,人家要買個雜耍班子在這兒,那一天掙得可比你們交的攤位費多好幾倍。趕緊的走,別讓我們動手。”
幾人準備離開,為首的男人盯著沈霧看了幾眼,輕笑一聲:“姑娘有些面生,剛來津南府吧?”
沈霧沒有理會,挑揀著攤上的首飾,那人也不糾纏,繼續朝下一個小攤走去。
那幾個攤主都掏了錢,畢恭畢敬的送走了那幾人。
至于其他百姓,就像是司空見慣一般,沒有一個理會。
攤主夫妻麻木的收拾起攤上的東西,沈霧回過頭,將錢遞給攤主妻子,妻子哭著搖了搖頭。
“不用了,這個鏈子,就送給姑娘你了。”
沈霧握著那枚銅錢,看著攤主夫妻失魂落魄地收拾攤位,心中泛起一陣寒意。表面上安居樂業的津南府,背地里竟藏著這樣的欺壓。她將銅錢輕輕放在攤位上,轉身跟上那群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