乾清宮內匯集了不少官員,一群滿臉褶子的老頭吵起架來也跟村頭婦人沒什么區別,像群老鴨子嘎嘎亂叫。
“都是你們禮部安排不當!讓刺客有機可乘!”
“胡說!分明是你們兵部懶怠,與我們禮部有何相干!”
“都別吵了。”容首輔厲聲喝住那兩個尚書,“陛下現在正處于危難之中,當務之急是先將陛下救回來!”
他叫來門外的侍衛:“可有什么消息了?”
侍衛正要稟告,一個小太監慌慌張張跑了進來,“各位大人,長公主回來了。”
沈霧的身影出現在玉階下,朝臣們紛紛上前行禮。
沈霧一臉沉肅,快步拾級而上,說道:“本宮聽說皇帝被刺客擄走?現在可有什么消息?”
一旁侍衛忙戰戰兢兢說:“督主方才差人傳話回來,已經救回陛下,眼下正在回京的路上。”
沈霧眼神一閃,微微挑了一下眉頭,朝臣們如釋重負。
“陛下回來了,回來了。”
“沒事就好,沒事就好。”
容首輔盯著沈霧,緩緩說道:“公主都聽到了,陛下很好,已經在回宮的路上了。”
“皇帝平安無恙,本宮自然安心。”沈霧拖長了調子,剛說完話眼神便是一厲。
“傳本宮旨意。”她一字一頓道:“將養心殿、乾清宮、太極殿幾處當差的禁軍侍衛全部捉拿下獄。即刻撥城外京營將士進宮,暫代看管宮禁之職。”
殿外傳來兵器相撞的錚鳴聲,禁軍們尚未反應過來,便被沈霧帶來的侍衛繳了械。
禁軍驚慌失措的大喊:“公主!微臣冤枉啊!”
朝臣面面相覷,容首輔怒喝:“公主!您這是要做什么!宮禁侍衛豈是您隨意說換就換的!”
“此次祭禮,皇帝中途遇刺,定是隨行禁軍中出了奸細。現在不換,難道要等刺客混進宮中行刺?”
容首輔無以對,只能眼睜睜看著所有禁軍都被沈霧的人拖了下去。
他目光幽深的看著沈霧,忽然說道:“恕臣斗膽,公主本該和皇上一同回宮,敢問公主為何繞路,且偏偏這么巧,皇上就在原本的路上遇到了刺客?而公主平安無恙?”
“放肆!”流心毫不客氣的說:“難道偏要公主一樣遭了刺客,容大人才高興嗎?”
“微臣并無此意!只是皇上突然遇刺實在蹊蹺——”
“蹊蹺?依本宮看一點也不蹊蹺。”沈霧道:“禁軍在安排回京路線時督查不利,叫一早就盯著這次祭禮反賊有了可乘之機!更有人泄露布防,這才叫皇帝身陷險境。”
流心:“公主逃過一劫,是因回京路上有一棵大榕樹擋住了公主的馬車。太后不肯跟公主繞路,所以才只有公主一人回來。”
“榕樹為何會倒下……”
“本宮也懷疑著呢,原來本宮還疑心,是不是有人故意叫榕樹倒下,逼本宮繞路,故意在小路設了埋伏像對本宮不利……”
容首輔虎軀一震,他沒了方才的咄咄逼人,低下頭不知在想些什么。
沈霧彎起嘴角,沖殿內的群臣說道:“你們全都回去吧,皇帝受了驚嚇要好好休息,明后日的早朝都免了。”
“是——”群臣陸續離開了大殿。
容首輔走的最慢,出了宮,他立即找來信得過的侍衛,輕聲道:“去打聽打聽皇上遇刺一事。”
“是,大人。”
沈霧站在乾清宮大殿,望著上首空蕩蕩的皇位看了許久。
回憶中,曾有一個溫厚又強大的肩膀摟著她,握著她稚嫩的手在奏折上劃出蒼勁的批紅。
在旁人面前生殺予奪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在沈霧面前溫柔極了,他說:“昭昭,江山如棋局,每顆棋子都有它該落下的位置。往后你做執棋之人,棋局好與不好皆在你手中,所以你落子時要謹慎再謹慎。”
殿門被夜風撞開,燭火明滅間,恍惚又見先帝站在丹陛之上,龍袍獵獵。
沈霧斂下眸,深深呼吸平復著心里的情緒,這時,身后傳來太監稟告:“公主,督主和陛下回來了。”
沈霧來到奉天殿,在丹陛上站定,遠遠望著西廠與錦衣衛護送著一輛馬車從玄武門緩緩而來。
容復走在最前面,沈霧嘴角向下撇了撇。
這次若不是容復救駕及時,保不準沈括真會被那個刺客給宰了。
這家伙,不止一次壞她好事。
沈霧瞇了瞇眸,一瞬間計上心頭。
“懲罰……”
沈霧抱臂冷笑了聲,她前世為了起復,和這死太監糾纏了好幾年,深知他的尿性,都說太監容易變態,假太監也是。
懲罰他和獎勵他沒什么區別。
雖然上輩子這人也算幫了自己,但被他拿捏那幾年沈霧羞于回憶。
這輩子她不會再重蹈覆轍,自然也不會再跟他有什么交集。
“給本宮滾遠點。”
沈霧與他擦肩而過,容復嘴角的笑容慢慢擴大,垂在身側的手反復攥握,像是在抓取什么東西。
他漆黑如墨的瞳孔中倒映著沈霧的背影,像是鎖定了獵物的頭狼。
沈括在宮內來回踱步,早朝上的事令他心煩意亂,拿不定主意。
他沖殿外吼道:“容復人呢!”
陳旺跑了進來,“陛下,督主回來了——”
容復閑庭信步走進殿中,俯身作揖懶散道:“微臣見過陛下。”
“你終于回來了!”沈括像找到了主心骨,立即把科舉改革案的奏疏交給容復。
容復位居司禮監掌印,有批紅之權,連內閣首輔都要對他禮讓三分。
沈括登基時只有十三歲,東元帝欽點沈霧為攝政長公主,容復為司禮監掌印,為他輔佐朝政。
對于沈括而,容復和沈霧一樣,都是阻礙他掌權的攔路石,但容復好一點,畢竟他只是太監,翻不起大風浪。
容復和沈霧互不對付,沈括暗中更信任容復,遇到拿不準的事都會尋求他的幫助。
“怎么樣?你覺得這改革朕到底要不要同意?今日早朝皇姐放話,說都聽朕的,可是朕……”
“陛下不該與長公主唱反調。”
容復放下奏疏,慢條斯理道:“長公主攝政多年,不會在這種事上拿錯主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