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今日是您的生辰,薛將軍他們都送禮過來了,您若感興趣便去看一看吧。”
霍晚絳是從睡夢中被阮娘叫醒的,睜眼時,窗外艷陽高照,柳絮紛飛。
春天到了啊。
自正月下旬起她便纏綿病榻,到今日她的二十歲生辰,仔細算來竟是整整一個月了。這一個月她幾乎都是在床榻上度過,每日渾渾噩噩昏昏沉沉,直到今天才勉強恢復了些體力。
不過到底是久病初愈,霍晚絳腦中還蒙著層霧,渾濁混沌的,就算阮娘特意為她換了身鮮艷的衣裙,給她梳了個精致的發髻,但她瞧著還是蔫巴巴的。
霍晚絳麻木地用完膳,轉眼竟已是下午。
她將雙手輕輕搭在腹部,孩子已經八個月了,再過一兩個月,他就該降生了。
這是個降生于春日的孩子,卻要在出世前的幾個月和她一起被禁錮在椒房殿,承受著她所有的悲傷與化作灰燼的期翼,不知道生下來會是個什么性子呢?
他的姐姐是個誕生于嶺南長夏的孩子,她懷凌曦時,幾乎是她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光了,所以凌曦也分外活潑。
那又如何?
她還不是死在了最冰冷的冬天,年僅兩歲。
霍晚絳眼圈又紅了起來。
但凡她一清醒,就沒有辦法不去想凌曦,不去想那個殘忍薄情的人;與其這樣,倒不如繼續躺在床上渾渾噩噩。
她努力控制淚水,雙手撐著案幾緩緩站了起來:“阮娘,帶我去看看那些禮物吧。”
霍晚絳被禁足之事朝野皆知,人人都道皇后釀成大禍失了寵幸,所以即便是她的生辰,敢公然獻禮進椒房殿之人寥寥無幾。
“這是大將軍送來的貂裘。”阮娘不知霍晚絳對如今之霍家是何態度,只得小心向她介紹,“大將軍說,這件貂裘是他命人比照著劉將軍當年在云中城穿過的那件,做出的一模一樣的。”
霍晚絳多看了兩眼,擠出了抹笑:“叔父有心了。”
阮娘忙放下貂裘,扶著她走向另一份禮物前:“這是楚王與王后楚地送來的一套頭面,他們的孩子也各自為娘娘寫了賀帖,請娘娘過目。”
難為他們一大家子竟還惦記著她,此次所有封國之中,唯有楚國向她這個皇后獻上了賀禮。
霍晚絳隨口問道:“楚王的長子,今年都有十二歲了吧?”
阮娘點頭:“娘娘記性真好。”
霍晚絳“唔”了聲,自語道:“再過幾年,就該長成大人了。”
時間過得真快,她在長沙城和這幾個孩子放風箏仿佛還是昨日的事。
阮娘又向霍晚絳一一展示了幾名臣子送的禮物,這幾位臣子正是凌央帶回長安的張玉、曹恒等人,還有溫嶠的。他們官階低,俸祿也不多,所以送不出什么過于貴重的東西,但都勝在有心。
尤其是云頌千里迢迢從嶺南寄來的荔枝酒。
他寫信的信紙,更是當初霍晚絳在嶺南改良的那種。
云頌在信紙上說,這兩壇荔枝酒就是霍晚絳當初和阿麗一起釀造的,阿麗一直窖藏起來,舍不得賣。
霍晚絳去歲回長安時走得匆忙,阿麗沒機會把酒取出來讓她捎上,如今正好,讓她親口品嘗她自己做的酒。
云頌還在信上說,他在嶺南做官很是清閑,阿麗現在已經跟著他開始讀書認字了,也許再過不久她就能親筆給霍晚絳寫一封信。
霍晚絳的眼淚打濕了薄薄的信紙,云頌的字跡很快被暈成墨團。
她想起了和阿麗一塊采藥、游水、采珠的時光,想起那時她吃荔枝吃到流鼻血,想起她和阿麗在酒坊里忙前忙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