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世的4年冬天,陳援朝被生產隊長田春光發配去扒河。
白天,他在干活的時候,能聽到公社的喇叭里傳來宣傳隊唱的樣板戲,只是看不到宣傳隊員們長什么樣。
晚上收工,民工們吃過飯,都會去紅星公社劃定的地點觀看宣傳隊的演出。
只有陳援朝累得像死狗,癱在民工搭建的集體帳篷里,哪還有精力去看演出?
連著兩個月,陳援朝竟然不知道更不認識宣傳隊的任何一個人。
直到有一天,胡元華、李根和錢士剛看過演出,回來告訴他,紅星公社出了一個“跤王”。
原來,宣傳隊有一個年輕人見演出現場的氣氛不夠熱烈,就向在場的所有男人發起挑戰,誰要是能把他摔倒,獎勵一件簇新的軍大衣。
氣氛不熱烈很正常,樣板戲就那八個,大家聽了快十年,早就聽膩了。沒有點新鮮玩意兒,誰愿意在那兒受凍?
這個挑戰就是新鮮玩意兒,一經發出,現場的人頓時來了精神。
當天晚上,有十多個壯漢先后上場,都被這個年輕人輕松放倒,沒一個能撐過三秒,包括他們田集大隊的田寶龍。
陳援朝一聽,也來了興趣,想著明天晚上再累也去看熱鬧。
哪知道,第二天上午就傳來消息,那個“跤王”離開宣傳隊,據說是參軍了。
陳援朝直到考上師專,離開紅星公社,也沒有機會見到“跤王”,只是聽人說他姓楊。
現在看來,楊金山就是未來的“跤王”。
見陳援朝盯著自己看,楊金山向他發起挑戰:“怎么著?要不要來跟我對練?”
陳援朝連忙說道:“我哪是你的對手?”
“那你看什么?你能看懂嗎?”
大概是午休時楊金山要教陳援朝拍婆子,陳援朝不僅拒絕,還裝了個逼,讓楊金山很不爽,所以楊金山現在的口氣很不友好。
陳援朝明白楊金山的心情,就笑道:“我雖然不會摔跤,卻大致能看懂一點!”
“你懂個屁!”
“我在龍山中學時,學校里有一個體育老師,也精通摔跤,跟你的功夫有點像。這個老師說,他練的叫‘沾衣十八跌’!”
“沾衣十八跌?什么意思?你們老師有十八個爹?”
陳援朝一副恨鐵不成鋼的口吻:“沒文化,真可怕!這個跌,是摔倒的意思!你只要沾到對方的衣服,人家就有十八種方法讓你摔出去,跟死狗一樣!”
陳援朝讀高中時,根本沒有這樣的老師,至于“沾衣十八跌”,也是他后來從梁羽生的武俠小說里看來的。
他純屬是逗楊金山玩呢!
楊金山的心情立即好了許多:“你們體育老師的跤法跟我有點像?我是跟我爹學的,他從來沒有跟我說這個跤法叫什么!沾衣十八跌?這個名字好!我改天回家一趟,問問我爹!”
陳援朝立即肅然起敬:“原來你家老爺子也會摔跤啊?他肯定比你厲害得多,也比我的體育老師厲害。我想拜他為師,你看怎么樣?”
楊金山笑道:“我爹年紀大了,不再帶徒弟。你要想學,就拜我為師,跟我說!”
陳援朝立即虎著臉:“你滾蛋!我們在一個宣傳隊,是同志,是戰友,是兄弟!你別想占我便宜!除非……”
楊金山問道:“除非什么?”
陳援朝給了一個折中的方案:“除非我拜你爹為師,但是摔跤跟你學,你只能做我的師兄!”
楊金山剛才讓陳援朝叫他“哥”,他教陳援朝拍婆子,被陳援朝拒絕。
陳援朝的這個方案,也是想給楊金山一個臺階。
楊金山想了想:“行!那我就替我爹收下你這個徒弟,等我回家再跟他說。從現在開始,你就是我的師弟了!”
陳援朝雙手抱拳:“師兄,小弟這廂有禮了!”
楊金山大笑:“你早這么嘴甜,我就不生你的氣了!”
接著,他又叮囑:“‘師兄’最好是背地里叫,有外人的時候還是叫我的名字。站長不喜歡我們這些隊員有別的私人關系!”
陳援朝又抱拳:“金山師兄!”
楊金山更加開心:“摔跤最好晚上練,白天我們還是要練業務。喏,我跟彩霞姐說一聲,我們三個演一出《沙家浜》吧!”
李彩霞似乎跟楊金山很熟,楊金山一聲招呼,李彩霞就答應了,還把王貴也拉過來。
于是,王貴拉二胡伴奏,李彩霞飾演阿慶嫂,陳援朝演刁德一,楊金山演胡傳魁。
不一會兒,站長劉少波也走過來,盯著他們看。
“援朝,你的眼神不對!刁德一是反動派、大壞蛋,你別一臉正氣的樣子,把他演成楊子榮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