羅氏被請到正院的小花廳里,她在席上坐下,微笑著接過婢女奉上的青飲,目光卻是掃過花廳里的擺設。這里不過是大長公主府正院廂房里的一間小花廳,往日是顧明珠用來私下會客的一處所在,可就是這么個不算要緊的地方,所用所放的擺設無一不是極為精致上好的,就連她手里端著的裝著青飲的茶甌都是越窯青釉蓮花碗,不是凡品。
她看了看上首的玉簟席,笑容淡了些幾分,手里那盞青飲也終究沒有吃,放在一旁的矮幾上了。
顧明珠一身家常的軟緞半臂襦裙,一把烏黑的發斜斜挽在腦后,有幾縷落在肩上,她卻是踩著云頭繡履緩步進來了。見了羅氏她也沒有停下步子,徑直到上席坐下,歇倚在幾子上,以手支頤,帶著幾分慵懶之意望著羅氏,才緩緩道:“這么晚了,夫人怎么會有興致來這邊府里?”
羅氏并沒有因為顧明珠沒有給自己行禮而露出半點懊惱之意,反而一臉寬容的笑:“看著倒不像是有什么大礙,我便放心了。”她欣慰地望著顧明珠:“晚間用飯的時候,我聽說你身子不好,還讓人回了宮里,連教引女史都不見,可是讓我擔心壞了,這才匆匆忙忙帶著人過來,看看你身子如何了。”
她說著,眉間微蹙又掛滿了憂色:“可是真的有哪里不好?讓人請了醫官來瞧過不曾?”
顧明珠看著她一副慈愛擔憂的模樣,卻是毫無半點動容之意,只是冷冷淡淡地道:“有勞夫人掛心了,我不過是不耐煩學規矩,才尋了個由頭打發人回了女史罷了,沒什么不妥的。”
羅氏沒想到她居然如此說,一時之間竟然愣住了,好一會才擠出笑容來:“若是不愿意學規矩,打發人與我說就是了,我讓人去給教引女史回話,哪里用拿自己的身子做由頭,倒是教老夫人與我好是擔心。”她說著話,笑容越發自然起來:“不過整日學規矩也難免會膩歪,畢竟還是年紀小,我像你這個年紀的時候,也不耐煩整日拘在府里作女紅,也想著出去瞧一瞧。”
她招了招手,婢女們端上來一份份上等藥材補品,指著那些笑道:“聽說你身子不好,我也急了,竟然一時顧不得請醫官,只想著把這些給尋了送過來,你讓人收著好好準備了用上些吧。”
忽然她想起什么來似得,又讓人送了份大紅拜帖上來,笑道:“也是我忙糊涂了,一時忘了這一樁。今兒一早,郭太師府上送來的,說是明日郭五娘要請了你們三姐妹去西河莊子打馬球游宴,梁國公府二娘子、盧御史府上七娘子都是去的,只是不知你可愿意去散散心。”
顧明珠拿起那張拜帖看了看,上面寥寥幾句話,落款是郭玉秀,是當朝太師郭懷府上的五娘子,深得郭太師寵愛,平素也是個驕縱的性子,與顧明珠素來互相瞧不上眼,再加之郭太師與驃騎大將軍顧青都是太宗留下輔佐當今圣人的輔臣,在朝中勢力相當互相制衡,兩府更是明里暗里更是有說不清的暗結,她與郭玉秀自然也就算不得交好。
羅氏慢慢吃著青飲,留心看著顧明珠的臉色,道:“原本后日就是曲江宴了,你們姐妹幾個都是要去紫云樓面圣的,我打算讓人回了帖子給太師府,推了就是了,只是長安貴府里的娘子也去了不少,又是郭五娘子誠心相請,我便送了帖子過來,問問你可愿意過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