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悠悠在提前約好的時間里準時抵達了法援中心,直奔會議室后先跟負責人張雯簡單的了解了一下案件的內容。結果一聽,她當場就有了一種內心遭受凌遲的感覺。
中心這次指派給她的原告方是一個四十二歲的出身自農村的離異婦女。案件的大致內容是,她才上高中二年級的女兒在上個月從一棟居民樓的五樓一躍而下,萬幸是保住了命卻不幸的摔成高位截癱。
而造成這一場事故的原因,是七個十五、六歲的高中男女學生(四男叁女)假期湊到一起去其中一個女同學的家里玩,玩著玩著,有男生提議要嘗禁果。然后他們就把目標盯準了發生事故的女孩,并對她施以了脅迫及毆打。
女孩誓死不從,爬上窗戶威脅他們再靠近她就跳,結果現場沒有人當真,始作俑者更步步緊逼,揚‘你有膽就跳’,女孩就這樣跳了樓。
未成年,十五、六,玩鬧,威脅強奸未遂,自發跳樓……所有的不利因素都迭滿了。僅憑負責人透露的細節,楊悠悠就已經知道這個案子不管贏還是輸,原告母女倆的苦日子都只會隨著日積月累的時間越來越難。
“在我之前,中心是不是已經找過其他律師了?”楊悠悠這幾年經手的刑事累訴訟案并不多,雖然也跟她一心想走離婚律師這條道有關,卻不表示她對目標外的案子知之甚少乃至束手無策。
張雯訕訕笑了下,并不隱瞞道,“不瞞你說,在你之前找過兩個。”
楊悠悠不覺意外,畢竟這案子里頭牽扯的東西是人都能看出麻煩來,“警方立案了嗎?什么方向?原告的訴求是什么?”
“證據不足,警方調查過后認定是意外,那幾個孩子……”張雯搖了搖頭,“他們都說是她自己跳的,至于威脅跟毆打,你也知道,跳樓之后所有的傷都已經不能作為證明當時情況的有利條件了。”
“受傷的女孩呢?”楊悠悠問。
“傷得很重,即便現在能開口表達,敘述的也不是特別清楚。”張雯看著楊悠悠,沉默一會兒后繼續道,“女孩的母親不接受調解,可是你也知道,警方都說是意外事故我們也沒有權力去為她的訴求負責。再說回案子,七個未成年,即便打民事賠償都不一定能打出合理的錢數來,更何況她還一心想要那幾個孩子被判刑……”
是啊。涉及到未成年,還只有原告一人之口,別說事件發生在上個月,哪怕就是在昨天,能查到的證據鏈都不知道消失到哪里去了。關鍵女孩還是自己跳下樓,這不管是在哪條法律下都沒法追討旁人的責任。
“我們其實也是被那個媽媽鬧得沒辦法,怎么跟她解釋她都聽不懂一樣,咬著‘必須要嚴懲那幾個學生’的口就是要上法庭,楊律你說,警察都定了性的案子讓我們怎么給她想辦法?”張雯緊皺著眉頭,表情看上去是真的又郁悶又煩躁,“我們中心一年到頭都不知道要遇見多少個像她一樣認死理的,可好歹得有的放矢啊,她……她除了一張嘴,什么都沒有。不是不想幫,也不是沒給她找法援律師,可都勸不動。”
“那這件案子的起因,張律您覺得是真的嗎?”楊悠悠自然是知道其中關卡的,可這案子找到她了,頭疼之余她也真的是沒辦法當作沒聽過。
“我覺得真假有什么用,她女兒后面還有好幾期的治療在等著,就為了置那一口氣,她女兒的一輩子還有她自己的后半生――”張雯似乎是察覺出了自己說話口氣里的激動,忙收了音,又嘆了口氣道,“楊律你也不要有什么心理負擔,走個過場給她擺道理勸一勸,勸不動她就算了。”